《莲花落》芥子君

3、吴方开始思考他是不是该道歉

　　二
　　吴方开始思考他是不是该为那次接吻道歉。
　　这个问题其实很纠结。就算吴方是个保守而正派的传统青年，也是觉得交往三年告白无数次的恋人已经到了可以接吻的阶段了。而且两个人的关系如胶似漆，绝对是情侣模范。如果不是顾七的气质与气场，他想他早就完成求婚的步骤了。
　　更何况，那天的气氛实在太好了。

　　那天是他们重逢三周年的纪念日，也是顾七的生日。当然这种事是由吴方负责提醒的，对此顾七的回答只有一句“无聊”。然而吴方提出要有新项目的时候顾七倒也只表示随便，心情似乎也颇好的样子。吴方微微地笑了。每到这种时候吴方都会怀疑顾七其实是有傲娇属性的，口不对心。但他那天没有吐槽。他拉着顾七跑遍了城市的每一个旮旯角落，在晨光微熹时去乱石山看日出，在日头正毒时去城墙尾巷吃老冰棍，在华灯初上时去河滩边放河灯，然后他唱了一段《夫妻格水》。
　　吴方是音痴。倒不是说他声音不好听，而是他的音感极差，听到的和唱出来的就算是原曲作者也不可能认出来。他在顾七面前第一次亮嗓是唱的一首《剑煮红颜》，当时顾七是黑着脸关上了音响并且此后一整天没让他说一句话。然而愈挫愈勇的吴小强此后不仅没有抛弃音乐事业，反而跟它耗上了，隔三差五就在顾七面前吼两声，直到顾七实在忍不了把他拎出去为止。
　　最近吴方有整整一个月没有在顾七面前唱过歌了。他都看得出来顾七的诧异。他不想让顾七知道他的目的。练了整整一个月，他相信这次可以给顾七一个惊喜。第一次见面是莲花落。所以今天，必须是莲花落。
　　一曲唱罢，吴方刚准备跟顾七死皮赖脸求表扬，却突然听到了顾七的唱腔。
　　正是那段《夫妻格水》。
　　他从不知道顾七的声音会这么沧桑。沉沉的温温的声音里含着些浓郁的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听顾七唱歌。他该高兴的。可是他很心痛。瞧，这就是平时的顾七。他看不透的顾七。大概也是，他从再会起一直在追逐的那个顾七。顾七。顾七轻轻地唱着，每个转音都拖得长长的，如同凝固的情感，一丝一丝弥漫在夜色中的空气里，然后被月光一寸一寸地打碎了。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揽住顾七，对着后者沉郁的眼神，就这样吻了下来。

　　“叫我顾七。”
　　说这句话时路惜华笑得很妖娆。二十三岁的路惜华相貌仍旧像个清纯的高中生，然而她眉眼弯弯嘴角翘翘地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
　　吴方呆呆地看着路惜华的笑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改名了？”
　　“嗯……算吧。”路惜华略微收敛了表情，倚在桌边蘸着吴方新倒的毛尖一笔一划地写出两个字，然后扬头看吴方：“这个名字更适合我。”
　　顾七。顾七。吴方默念着。陌生的音调与面前莫名其妙来访的人有着意料之外的契合。于是他也笑开了：“顾七。”
　　“孺子可教也。”顾七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气氛忽然尴尬起来了。
　　吴方其实不太理解顾七的行为。明明电影院那次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今天却突然来敲了他的家门，并对门口瞠目结舌的吴方露出了那么妖娆的微笑，仿佛她的来访是天经地义的。
　　有些紧张地把人请进门，倒茶就座之后顾七就莫名其妙地开始了以上对话。这种时候，吴方真的不知道该接句什么。
　　倒是顾七忽然岔开话题：“那天你也是去听莲花落？”
　　“啊，是啊。”吴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想法。顾七该不是专程找他聊天的吧，他想。然而顾七不负他期待地再次扬起妖娆的微笑，神色里有一种终于找到知己的如释重负，居然真的就开始聊天了：“太好了。看来我是找对人了。诶，你说，那个……”

　　有时候吴方也会觉得奇怪。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顾七的生日重逢，莫名其妙地在吴方的家里再会，然后莫名其妙地聊出了兴头聊到了很多很多最后聊成了知己乃至恋人。他想他也不得不开始相信缘分之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