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相忘》凤颜云夕

30、第三十章：绝命一呼帝王殇

　　养心殿，深夜，凉风习习，烛光摇曳，幻影迷离。

　　“婉儿，婉儿，”成明帝挣扎着要起来，伸着手却怎么抓不到，口中碎念：“不要走，婉儿！”

　　他侧身支撑在床上，忍者难受努力的伸长了手，抓不到，还是抓不到：“婉儿！”

　　明明看到他的婉儿就在眼前，怎么就是摸不到？

　　“对不起，婉儿！”成明帝放弃挣扎，大口喘着气，平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婉儿！我害死你，害死启儿，现在又害死了桓儿，你一定恨我吧，你出来见我啊！”胸中之气提不上来，噗的一口鲜血吐在身上。

　　“皇上，皇上，您醒了？”陈公公小心的喊着意识模糊的成明帝，用手帕擦干净他嘴角的血迹，有些焦急不安：“皇上，皇上，您吐血了，奴才这就去叫太医回来！”

　　“哦，是陈达啊！”隐约中，跪在床前的陈公公进入了成明帝的视线：“朕不碍事儿，是不是婉儿来了，你有没有看到婉儿来了？”

　　“皇上，皇上，没有婉儿，奴才并未见到婉贵嫔！”陈公公轻声细语，面容忧戚：“方才是咏阳夫人，带着太医们离去了！”多年来，陈公公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多情皇帝在梦中喊婉贵嫔。

　　婉儿是来接我的吗？桓儿一定见到婉儿了，她是来接我去和他们团聚的么？盯着銮帐，成明帝双目圆睁，一眨不眨，婉儿，很快，我就会来陪你们，我们一家就要团聚了！

　　成明帝眼白翻胀，陈公公有些害怕，想伸手去探鼻息又有些畏惧。成明帝闭上眼，再睁开，眼神恢复了正常。

　　“陈达，扶朕起来！”慢慢清醒一点儿的成明帝想要坐起来。

　　“哎，是，皇上！”陈公公轻手扶起成明帝，靠在软被上：“皇上您好点儿没有，要不奴才还是去再请太医来看看？不定没走多远呢！”

　　成明帝摆摆手，闭上眼睛：“陈达啊！你跟了朕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七年零六个月，”陈公公擦一把眼泪，“自皇上登基，奴才就一直随身伺候着！”

　　“你倒是记得清楚啊！”成明帝面色苍白，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你都忠心耿耿，真是难得啊！”

　　陈公公低首顺眼，恭谨谦慎：“皇上严重了，伺候皇上是奴才应该的本分！”

　　成明帝微弱的叹口气：“你能再帮朕一个忙吗？”

　　陈公公匍匐在地：“皇上有命，奴才万死不辞！”

　　“好！”成明帝赞一声：“你要记住这句话！”

　　陈公公并不知道成明帝要他做什么，但如他所说，伺候皇上是奴才应该的本分，遂抬头静候吩咐。成明帝扶着床坐起来，要下床，吩咐道：“去把朕的玉玺取来！”

　　“哎，好！”陈公公很自然的应一声，撑地起身，回头明白过来又担心道：“万岁爷，身子要紧，您现在还是多休息，不要担心朝务了，有大臣们担着呢！”

　　成明帝穿上鞋：“无妨，把玉玺取来便是，朕现在感觉好多了，精神着！”想起来什么，又交代一句：“对了，顺便取三道圣旨来，备好笔墨！”

　　写好三道圣旨，用尽力气按上玺印，杜怀允似乎将近虚脱。

　　“这第一道圣旨，你要交给御林军护卫统领，这第二道圣旨你要交给皇后，看了圣旨，他们都会照办的，无需你操心！”成明帝拿着圣旨，放在陈公公手上，一一交代。

　　“至于这第三道圣旨，朕要你带出宫，”成明帝面色凝重：“和这玉玺一起，连夜带出宫！”

　　陈公公的心往下一沉，小小的玉玺被按在他的手上，压得他整个人都往下陷，双膝似乎扣在地里，无法动弹。

　　“不，万岁爷，”陈公公趴在地上，拼命叩头：“这使不得！”他知道事态严重，可他不知道怎担得起如此重任，他只是一个奴才，一个皇宫内院里的太监。

　　“陈达，”成明帝厉喝一声，马上咳嗽不断，面色呛得红紫：“你说过万死不辞也要帮朕的！”

　　“可是皇上……”陈公公还是害怕，不敢接受，他不敢想象这是意味着什么！

　　成明帝打断陈公公：“没有可是！”闭上眼睛，捋顺了气：“你发誓，一定要完成此事，朕时日无多了！”成明帝从椅子上跌坐在地，紧握住陈公公的手：“朕代表天下臣民谢谢你，朕相信你！”

　　做了一辈子的奴才，身付宫廷注定为人不齿，可他陈达能做到这地步，能得到天子的信任托重任，也算无憾，可谓一生光冕了。

　　陈公公惶恐的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脑袋砰砰的扣着地：“皇上，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皇上折煞奴才了，奴才愿粉身碎骨达成使命！”

　　就算是当年净身入宫陈达也没这么痛哭过，然而，再怎么着，也是要拼命为主子办好差事的。

　　真清宫前，慌乱一片，血光覆天。

　　“啊，饶命！”内监大叫。

　　“啊，不要，不要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宫娥嚎哭。

　　“快，快，抓住他！”侍卫大喝。

　　“那里还有一个，别跑！”御林军追喊。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为什么抓我们，我要见皇上！”老道士挣扎，咆哮：“贫道会让皇上杀了你们，诛灭你们九族！”

　　“少废话！”御林军统领徐世林一脚把老道踹倒在地，不耐烦的甩上一巴掌，拿出圣旨：“看清楚了，就是皇上要本统领了结你们的！”

　　“还啰嗦什么！”皇后张芳蕾厉喝一声：“就地解决！”

　　“是！”徐世林拱手领命，左右开刀，两个老道横尸当场，鲜血溅了一地，张芳蕾躲闪避不急，衣角沾染了血渍，厌恶的看了一眼，恨恨的下命：“走！”

　　真清宫里的老道死了，小道，宫娥，内监被抓殆尽，雍和宫里更是乱哄哄。

　　“统领大人，”一个矮个儿御林军单跪在地：“属下无能，没有抓到咏阳夫人！”

　　徐世林摆手：“起来，继续去找！”心中暗骂，统统都是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女人都抓不到！勾起嘴角，一抹邪笑：“咏阳夫人？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怎么样，抓到人没有？”张芳蕾轻蔑的看了徐世林一眼：“徐统领可要尽快！”

　　徐世林无言以对，正难堪，又一侍卫来报：“启禀皇后娘娘，有宫女看到咏阳夫人向养心殿逃去，不知是否继续搜查？”

　　“快，快救皇上！”张芳蕾呼啦啦带着一群人赶到养心殿时，宫人正慌乱的取水救火，养心殿的熊熊大火吓得她不知所措，几乎哭喊：“快救皇上！”

　　在养心殿休息、伺候皇帝的的宫人在睡梦中惊醒，却已被大火包围，凄惨的呼救，慌乱下被燃烧着的掉落的梁木击中，葬身火海。

　　“快救皇上，快啊！”闻讯赶来的何淑妃尖声咆哮：“本宫命令你快去救皇上！”何淑妃夺过一个侍卫的大刀，直对着徐世林，威胁他。

　　半夜满宫抓人，这么大的动静，沈贵人，何淑妃，宁修华都赶来了，其她嫔妃陆续赶到。看着呼呼啦站一圈的女人，徐世林躬身抱拳，为难道：“娘娘，火势太大了，从里面烧出来的，是人为纵火，恐怕救不了！”

　　这么多人，就这样站着看着大火，这么大的宫殿，一盆一桶的水浇上去只是徒劳！每个人脸上都印着内心的写照。

　　何淑妃奋力往火里冲，被徐世林一把拉住：“娘娘不可！”。

　　“玉玺，去找玉玺！”何淑妃跪坐在地上哀伤的流泪，口中碎念，形势大乱，幸好无人注意到她说的什么。

　　“皇儿！”太后赶到的时候，看到窜上天宫的烈焰，惊呼一声，昏死过去。

　　“太后！”众人惊呼。

　　“皇上！”所有的后宫嫔妃痛哭。

　　“娘娘！”满宫宫娥内监悲喊。

　　那么壮观的哭喊，那么悲戚的哭喊！近在眼前，多么震人心魂，随风飘渺，多么不真切！哭，哭什么？为谁哭，皇帝还是自己？

　　陈公公一路没命的狂奔，直逃到离开了京城，到了松坪山上，望着皇宫方向照亮半边天的大火，浓烟滚滚，跌跪在地，哀恸不止，悲声大哭。

　　“万岁爷！”陈公公擦着眼泪，对着京城皇宫的方向叩首：“万岁爷，您走好，奴才办好事，就来侍奉您！”

　　养心殿毁于一旦，兴奋的大火雀跃了一夜一昼，七月初三傍晚，天公挥手洒下一场瓢泼大雨，终于灭了它嚣张的气焰，开始冰凉！

　　或许，老天也是哀伤的！

　　也不枉，成明帝亲手结束这一切！

　　深宫西北方向，两个黑影跃动，不多久就离了皇城，来到一片密林。

　　刀光魅影，夜色玲珑。

　　呲啦一声，徐世林的大刀划过咏阳的手臂，切出好大一个伤口，咏阳弯刀落地，以手捂住血流喷涌的伤口，呼吸有些急促。

　　“你到底是何人？”徐世林收招，厉声相问。

　　“呵哈哈！”咏阳大笑：“本宫是你们大周的咏阳夫人呀，徐统领还真健忘呐，难道出了宫就这般没有规矩么！”

　　徐世林大怒：“呸，少废话，看招！”

　　哐，徐世林挥出的大刀被长剑挡下，咏阳后退。

　　“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知道羞耻么？”一个蒙面女子手执长剑，冷声责道。

　　“哼，她也算弱质女子？”徐世林沉着脸：“我劝你少管闲事！”

　　徐世林虚晃一刀，推开蒙面女子，径直出招直取咏阳要害，咏阳连连退败，几番躲闪，后背又中一刀。忽然，徐世林感觉到后背生风，转面格挡。

　　不过瞬间，二人已使出十几招。蒙面女子招招出奇，速度极快，徐世林先前已与咏阳追击许久，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暗骂自己大意了。

　　横剑相切，直刀庇护，蒙面女子长剑被挡，与徐世林相持不让，刀剑击撞，寒光四溅。

　　“啊！”徐世林一声惨叫，跪倒，右手腕落地，大刀哐的掉落在地。

　　一把短刀被蒙面女子执在左手，刀上沾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右手被废，徐世林已构不成威胁，冷哼一声，蒙面女子走向咏阳。

　　“杀了他！”咏阳似乎认识蒙面女子，出言要求。

　　蒙面女子扶起咏阳，准备走人，对咏阳突然提出的要求怔了一下。徐世林连滚带爬起挣扎起来，捂着断手，转身要逃。唰的一下，一把短刀从他耳边飞过。

　　咏阳夺取蒙面女子的短刀时太急，又受了伤，没有击中徐世林。蒙面女子反应过来抽剑再击，徐世林已经跑远了些。

　　“不能留活口！”咏阳急声道，拾起地上的弯刀，亲自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