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祭》地猫

104、黑色莲花

　　睡梦中的华绣在轻轻颤抖，司徒逍敏感的握紧她的手，疑惑地望着白水心。他看不到鬼怪，只是感觉似乎越来越冷了。白水心随手掏出牛眼泪喷雾在他眼前喷了一下，说道：“看到什么都别害怕，你身上有皇族的正气，保护好华庄主。”司徒逍颔首，一只手给华绣掖了掖被子，一只手仍然紧紧握住她的手。白水心走到追魂身旁，也在他眼前喷了牛眼泪，叮嘱了句“小心”。
　　杂草丛生的锦绣山庄在夜里本就显得格外荒芜渗人，当整个山庄笼罩在阴气中，尤其彻骨森然。紧闭的窗户仿佛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动着缓缓打开，刺耳的“吱呀”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渗人，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外，那张脸笼罩在青气中，原本慈祥的五官变得狰狞可怖，那是华叔。他的目光呆滞却充满怨恨，紧紧锁住躺在床上的华绣。
　　司徒逍有些紧张地侧身挡住华绣，然而白水心却拉住了想有所行动的追魂，静静地站在门边。一个一个的魂魄从窗户飘了进来，因为司徒逍的关系，只能一圈圈地围在床边，渐渐的，屋子里挤满了魂魄，一层又一层。看着眼前这些被挤得变形了的魂魄，司徒逍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却依然坚定地挡在华绣面前。当窗户边再也没有魂魄飘进来的时候，黑夜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白水心朝着窗户抛出一张符卡，封闭了结界缺口。屋内的魂魄开始狂躁起来，他们想进入华绣的梦境，却被司徒逍一身的金光挡住了前路。“小姐，我死得好惨……”一声声低沉的哀嚎响起，此起彼伏。望着渐渐走近的老者，白水心百感交集。这个身穿黑白道袍的老人从来不苟言笑，却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够无话不说的亦师亦友的人——真云的师傅，茅山的清鹤道长。他此刻目光呆滞，仿佛没看到白水心和追魂，抬手朝床柱的方向丢出一张黄符，司徒逍身上的光芒竟瞬间被掩去大半！魂魄们兴奋地挤向华绣，司徒逍惊慌失措。“解开她的睡穴！”听白水心一提醒，司徒逍伸手迅速解开了华绣的穴道。华绣转醒，一众魂魄无法入梦，清鹤道长却继续施咒，原本躁动不安的魂魄突然戾气大盛，再也不顾司徒逍身上微弱的金光，似乎要将二人撕碎。
　　尹天师的邪术符咒对严飞并没有一点作用，他终于发现严飞不是普通的精怪，然而此刻墓地的冤魂都被清鹤道长带走，他孤身一人。不过他反而很兴奋，千年来，还没有人有资格让他露出獠牙。尹天师的五官看起来和蔼可亲，不过此刻他慈祥的脸上那兴奋嗜血的笑容显得格外阴森，然而严飞依然只是冷冷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尹天师对严飞的反应非常不满，他仰天嘶吼一声，再盯着严飞的时候，双眼已变成了绿色，长出了尖尖的獠牙。严飞紧缩瞳孔，表情终于变了。尹天师对他此刻的反应很满意，阴森一笑，抬手指向严飞眉间，空气在严飞眼前爆开，然而那些将要溅在他脸上的气刃突然禁止了，严飞快速躲开，那空气终于爆开，却未伤到他丝毫。尹天师诧异地看向严飞，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绿色双眸和尖尖的獠牙。
　　“你——！”尹天师的表情远比严飞看到他的僵尸模样时惊讶得多，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绿眼僵尸，除了那个将自己变成僵尸的“人”，他不惧怕任何人，而实际上那个将他变成僵尸的人，他反而并不觉得畏惧他。现在，至少有一件事令他很郁闷，他杀不死严飞。而严飞对僵尸的了解比尹天师要深，因为他最近一直与白水心在一起，他知道尹天师杀不了自己，但自己绝不是尹天师的对手，毕竟一个只吸死人血的僵尸，比不得一个吸活人血的僵尸。不过此刻他想起来一件事，于是他问道：“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尹天师脸色铁青，他记得，虽然过去了一千年，可那个人唯一的要求，他不敢忘记，哪怕他从没有认真地去找过，他也绝不敢忘。那个人身上并没有使人畏惧的气场，但是尹天师明白，他可以轻易收回自己永恒的生命，虽然千年来，自己没有再见过他。“原来不止我在替他找人。”尹天师僵硬地说：“看来你也没有找到。”这样看来，这世上的绿眼僵尸恐怕不止他和眼前的这人，只怕阻碍他宏图大业的对手会更多。“别忘了他给你永恒的生命时的要求，他随时可能出现。”严飞冷冷地盯着尹天师。“既然我们有同样的使命，兄台何不与我一起，夺取天下霸权，到时候，要找一个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吗？”与其与他敌对，将他拉拢过来，对自己的大业更有帮助，尹天师想。“哼！天下？僵尸的天下吗？你别痴心妄想了！”
　　白水心并不会解尹天师的迷魂邪术，她只有阻止清鹤道长，然而清鹤道长乃是道法高人，白水心又不愿意伤害他，二人一边斗法，一时也难分胜负。而司徒逍那边却不容乐观，华绣已醒来，她虽然看不见满屋子的魂魄，此刻那一声声“小姐，我死得好惨”却不断传进她的心里。司徒逍的身上被抓了些细微的伤口，抓他的魂魄倒也没讨着好处，一身绿烟滋滋的直冒，但他们并没有退缩，仍然蜂拥而上。追魂大步跨出，挡在司徒逍面前，冷冷地说：“杀你们的是我。”一身黑衣，满身煞气。华绣被司徒逍抱着，看着他身上细细的血痕，看到一旁斗法的白水心和清鹤道长，再听到那一声声控诉，虽然看不见鬼怪，却也终于知道大概的情况。追魂的伤口被抓得又一次裂开，他伸手想要拔刀。“别伤害他们！”华绣大声阻止。追魂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忙于斗法的白水心一眼，竟真的收刀而立，一动不动了。
　　入夜的茅山十分静谧，掌门真云此刻并未入睡，而是在房中勤练圆光术。他想看看师父，于是将清鹤道长委托白水心带回的道术手稿放在面前，他凝神静气，专心练习，虽然他还没有成功过。眼前的空气逐渐凝成一面镜子，真云看见了白水心。“白……白姐姐！”他诧异的惊呼，明明用师父的东西施法，怎么会看到白水心？白水心听到这一声叫唤也有些惊讶，但她此刻没有功夫理会真云。镜中的白水心方才闪开，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镜中。“师父！”真云惊呼！原来师父和白水心在一起。旋即他发现了不对劲，二人竟在斗法，而且师父处处下狠手，白水心处处退让。“师父！师父！你们住手啊！白姐姐，这是怎么回事？！”白水心当然记得尹天师会迷魂邪术，自己曾经被他控制过。“清鹤道长中了尹天师的迷魂邪术！真云，你有没有听过这个邪术？会不会解？！”白水心一边避让，一边急问。真云迅速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没有，茅山没有这种邪术，我也从来没听师父提过！”白水心没有任何办法，她也没有学过任何邪术，虽然自己中的迷魂邪术解了，可怎么解的……她自己也没搞清楚。“师父！师父你醒醒！我是真云啊！”真云知道，他和白水心都没有办法了，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地喊着师父，希望唤醒清鹤道长。
　　追魂的脚下慢慢地汇聚了一滩血，他的黑衣几乎被浸湿，虽然看不出来鲜红的血色，空气中却已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随着血一点一点地流出身体，他艰难地侧首看着一面施法一面闪躲的白水心，视线有点模糊了，他用力地抿了一下苍白的薄唇，至少，自己用生命去履行了对殿主的承诺，这是作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最后的坚持。华绣趴在司徒逍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她看不见那些曾经陪伴在她身边多年的人们的魂魄此刻凶恶的样子，可她看得见追魂，“华叔！华叔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能安息啊？！华叔！……”司徒逍紧紧抱着华绣，看着这样的追魂，他亦动容。
　　清鹤道长施法的双手突然顿住，他的眼中尽是痛苦之色，真云那一声声“师父……”不断地传进他内心深处，然而脑中又有一个声音轻柔却阴森森地说：“杀了这些人……”“道长？清鹤道长？！”白水心停在一旁，试着叫唤。“真……真云……”清鹤道长艰难地开口。“师父？！师父我是真云！”真云惊喜地看着镜中的师父，连声答应。“白……水心，尹天师——想要建立一个僵尸的世界，修罗殿已经被他和谷久控制了，你要——阻止他。”“我知道了！道长，你会不会解迷魂邪术？告诉我，我帮你！”“没用的，解不了了。真云，以后，就靠你自己了。”说完，竟拼劲全力将原本指向白水心的桃木短剑用力刺入左胸！“道长！”“师父！”真云哭着大喊，白水心则跑向清鹤道长，扶住他倒下的身体。“用火符——烧了我的尸体。”清鹤道长用力抓住白水心的手腕嘱咐了最后一句，终于闭上了眼睛。“尹天师能操控尸体。”追魂低沉的声音传来，白水心恍然大悟，不再犹豫，立即取出一颗红色的幸运星施咒燃起火焰，将清鹤道长的遗体包围。“师父！”真云的哭声戛然而止，圆光术在他分神的瞬间失效了。
　　白水心站了起来，追魂却倒了下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白水心可以处理锦绣山庄的这些冤魂了。白水心想去看看追魂的情况，但她首先要处理了这些魂魄。看着华绣伤心欲绝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轻声叹气，快速走到床边在华绣眼前喷了牛眼泪。华绣终于看到了她的亲人们现在的样子，她想要触碰他们，被司徒逍紧紧抱住，只好仍然不停地哭着道歉。白水心不太会念转生咒，但是她不愿这样直接处理掉这些原本的好人如今怨气冲天的灵魂，还在犹豫间，华叔等魂魄的怨气竟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一股股黑气从他们的灵魂中抽出，往同一个地方聚集，白水心诧异地望向倒在地上的追魂，那一股股怨气竟然汇入了他的胸膛！白水心惊恐万分，如果他死了，所有的怨气都聚集在他身上，将比这一屋子的冤魂更难对付！她急忙跑到追魂身边，蹲下身立即扒开了他胸前的衣服。一道道细细的血痕之上，一朵黑色的莲花栩栩如生。

作者有话说

　　坑之前还剩下的两章存稿，先一起先放上来，后续会接着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