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穿》晏宁

1、捡来的小乞丐

　　颜青从外地谈生意回来，就看见自家宅子外面坐着个脏兮兮的人，耷拉着脑袋，露在外面的手都是污泥。哪里来的乞丐？颜青皱了皱眉，刚走近两步，就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管家老张领着下人鱼贯而出，每个人见到她脸上都堆了笑：“东家，您回来啦！”

　　目光简单从众人面上扫过，颜青点了点头，就抬腿往里面走。奔波了一路，自是疲惫不堪。因为不知道确切的归期，她也没让管家上码头去接。身后的小厮背着行李，嘴里喊着‘东家’‘东家’，这会儿才追上。

　　刚准备踏进门，颜青突然想起门口的那个乞丐，想让老张把她打发走。想着，她就往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话还没到嘴边，就看见那人仰头呆呆地看着这边。

　　呆呆的，倒真是挺呆的。

　　颜青不明白那人是不是在盯着自己看，那眼神里也没什么哀求的因素在，却硬是让她看出了可怜兮兮的味道来。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就变成了问句：“你没地方去？”

　　那人点点头，颜青不知怎么就想不开了，极为爽利地道：“那就跟着来吧。”

　　简单收拾干净了，不顾身上的疲累，把该交代的先交代了，又去见了卧病在床的爹爹，见他气色还算不错，颜青这才放心下来。用过晚膳，管家领着个人上来见她。颜青这才想起刚才那个小乞丐来。只见她瘦瘦弱弱的，没几两肉的样子。但洗干净了，换上套府里下人穿的粗布衣服，倒也能看。

　　颜青不知怎么就动了心思，对管家道：“往后，让她在屋里伺候吧。”

　　管家有些吃惊，但也没说什么，只对那人道：“还不谢过家主！”
　　“谢、谢谢……”那人结结巴巴道，“饭很好吃，衣服很好，谢谢你……”

　　那人声音一出口，颜青就知道自己搞错了，勾勾手指：“过来。”
　　那人果然很听话地过来了。

　　“抬起头。”

　　那人怯怯地抬起头来，颜青眯起眼。巴掌大的一张脸，眼睛很大很黑，嘴唇有些起皮了，但形状还是好的。长的倒还能看，就是不知这么一个柔弱男儿家，怎么就沦落到当乞丐的境地。但这样一个下人还不值得她费太多心思，管家自会替她打点好一切。

　　挥挥手让管家把人带下去，颜青也真是累了，找到床榻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听着院里管家中气十足的声音，颜青才意识到这是回家了。穿好衣服，绕过屏风，就见个脸生的小厮挽着袖子抹桌子，见她出来，便抬头柔柔笑道：“你起来啦？”

　　颜青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这是昨日那个小乞丐，不过这样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但还是板起脸道：“管家没告诉你该叫我家主？”

　　那人脸红了红，连忙低下头，嗫嚅道：“家、家主……”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肖柔。”那人还是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像是难以启齿自己的名字一般。

　　“小柔？”颜青念了两声，见少年羞赧地垂着头，乌黑的眼睛目光闪烁，便道：“不错，挺适合你的。”

　　“真的？”肖柔倏地抬起头，像听到什么让人开心的话，眼底似有晶莹闪动，“一直被同学说像女孩名字，每次点名都会被嘲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家主……你真是个好人！”

　　无缘无故被发了好人卡的颜老板没有一丝不爽，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心情一好，连眼前这个唯唯诺诺又稍显奇怪的少年也变的顺眼起来。

　　就这么过了一月，整个颜府的人都知道，家主最近很宠那个叫肖柔的小厮，连出去视察酒楼都带着他。自然有人眼红有人嫉妒，但还没有什么陷害使绊子的龌龊事发生。

　　这日颜青从外面回来，满院子没见肖柔，正想打发管家去找。下了小桥，远远就看见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树后，踮着脚尖在看着什么。

　　颜青心底涌起一丝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那儿的是厨房陈大娘的儿子阿浣，正卷着袖子一下下劈柴。颜青看了看他，又回眸看了看肖柔羞怯怯的眼神，实在不明白那个可以称作丑无盐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偏偏她这个贴身小厮还看的挺认真。

　　走上去，拍了拍肖柔的肩。肖柔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窜出几米，脸上惊慌的表情让颜青更加不爽了，硬邦邦道：“怎么躲在这儿？”

　　肖柔使劲绞着自己的衣角，咬着唇不说话，眼角余光却时不时飘向那个劈柴的丑无盐。

　　颜青不明白心底哪里堵着了：“阿浣有什么好看的？”

　　肖柔张开嘴‘啊’了一声，脸已经红透了，无意识地喃喃：“阿浣哥哥他好高啊，人也很可靠的样子，上次，上次我手伤着了，也是他帮我包扎……”

　　定定看着肖柔脉脉如水的眼神，羞红的脸蛋，绞的发白的指节……颜青心中‘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的贴身小厮，这个叫肖柔的粉嫩少年，莫不是个喜欢男人的？

　　天旋地转，五雷轰顶，颜青僵成了杨柳岸的石碑，矗立在蓝天白云下，持续地风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