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录 乱世青丝》罗袜生尘

2、二 最是无情

　　铁匠仍是哑着声，说：『把它吃了。』
　　青丝心有疑问，又想起白日里山中女子的指点，却还是咽下了罂粟，门内没了动静。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青丝渐渐感到头晕目眩，身边一切似乎都成了双影，身子便在这时软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青丝动了动手臂，『嘶。』只觉浑身无力，头痛欲裂。想坐起身，手腕上的疼痛却提醒了自己，她受了伤。
　　天已大亮，勉强睁开眼查看，抬起手臂，只见赫然一道褐红色伤痕，看来伤的有些时日了。
　　青丝用完好的那只手拂了拂乱发，稍一偏头，一条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长鞭正躺在自己身侧，阳光下竟隐隐泛着蓝光。
　　青丝欣喜之下，挣着爬了起来，却发现一物垫在自己身下。细看，是一本残旧的古书，面上无字，随手一翻，竟是一本使鞭秘籍！
　　青丝震惊之余，使了点小把戏。
　　她向着铁匠屋处跪下，叩首道：『师傅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说完，生怕屋内人反悔似的转身便跑。
　　此后，青丝日日来铁匠门前练鞭，虽一直无人问津，可她知道，铁匠一定就在里面看着她。

　　日光极好，青丝舞鞭正舞到妙处，没由来的胃中一阵痉挛，暗叫一声不好。
　　她转眼便疼的躺在地上蜷成一团，整个人似要被生生分开血肉。这才想起，刚入教时每人皆会食一粒毒药为证忠心，而每月也会发一粒解药。若无解药，则会腹内绞痛至死方休。她一直忙于练鞭，竟将解药之事忘在脑后。
　　『师傅……师傅……救……我……』青丝向着铁匠屋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半晌，无情的声音响起，穿过窗棂，刺痛了她的耳膜：『你自去取解药，勿来烦我。』
　　青丝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幡然醒悟，这是人人自危的魍魉教，自己的性命甚至不足挂齿，怎么会有人帮自己呢。于是她忍着剧痛站了起来，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也顾不得擦，一步步踱到教主所居的修罗殿外。

　　猛地推开门，只见罗卑高坐在漆黑的大殿上，而千娇百媚的芙纱正伏在他身上娇喘连连，衣衫半褪，香肩露出大片也浑然不知。
　　青丝知道，自己闯祸了。
　　罗卑看着青丝，微一紧眉，芙纱得令站起，正好衣襟，优雅的迈着莲步走下高台，一阵香气亦随她而来。
　　青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反正自己已无活路，便不再沉默，大声道：『解药。』
　　芙纱不急不缓的走到她身旁，凌厉的眼神剜着她，随后伸出两根纤纤细指，轻抬青丝的下巴，道：『擅闯教主大殿，找死。』干脆利落一个耳光扇了下来。
　　青丝已没有力气再抬起头，只听芙纱又说：『你便是那个会使鞭子的丫头吧？叫什么来着？不过，你的鞭子倒是真漂亮。』芙纱捏起青丝的长鞭，把玩着，不经意间却变了神色：『居然是路流风做的。他可是很久没有亲自动过手了。那么，我且来看看他的手艺有无长进吧！』
　　『啪！』是皮开肉绽的声音，青丝已然疼昏了过去……

　　模糊间只觉口渴，唤了几声无人应答，睁开眼，是在自己的房间。
　　青丝艰难的爬下床，却一不小心滚了下去，头撞到了桌角，痛的她『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毕竟是十岁的孩子，在魍魉教的几年间，再难过她也没有哭过，再委屈她也不抱怨一声，她已习惯了人心冷漠。
　　可此时，她似乎要把心肺都哭出来才罢休，四年的难过与苦楚，都含在了这令人肝肠寸断的哭声里。窗外寒鸦，似是附和着她一般的鸣着。
　　青丝自怀中取出娘亲留下的白玉簪，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含泪的双眸中倒映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恨意。
　　掏出随身小刀，青丝细细的在长鞭首上刻下「无心」二字，此后，便如魍魉教令所说，摒七情，弃六欲。
　　青丝明白，只有如此般无心，方能成为人上之人，唯我独尊。

　　铁匠屋里的路流风再次见到青丝时，她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出尘，只是多了一份孤傲。她舞鞭的动作不再优柔寡断，而是凌厉狠绝，招招可置人于死地。
　　路流风在屋内点点头，此子乃可造之才，将来必成大器。
　　青丝的技艺进展极快，在每年的除新会上均能夺魁。
　　所谓除新会，顾名思义，便是除新，凡技艺无进者皆要行剜舌斩手足之刑后扔下山去。
　　明日又是一载一度的除新会，皓月当空，青丝立于窗畔望着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而，一阵悠长的琴声打断了青丝的思绪，这婉转的琴声顿使她倍感亲切。
　　忆起小时，青丝最爱在娘闲暇时，缠着她弹琴给自己听，那时的她无忧无虑，怎会想到，如今落得如此境地。
　　她在入阁时带了那把琴，此时正好摆出与那人相和，但转念一想，魍魉教里的人整日打打杀杀，他们都是一群魔，只会贪图杀人的快感，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弹琴？
　　青丝催动内力猛地闭上窗户，相信那人一定听得到，可琴声依旧不依不饶的袅袅散来。
　　紧了紧腰间长鞭，轻轻推开窗，足尖微点，飞身跳出窗外，向着琴声处掠去。借着月色的掩饰，穿过一片片茂密的树林，在夜色中形如鬼魅，影影憧憧。
　　琴声戛然而止，青丝停下脚步，脚下是一片如茵的绿草，空气中掺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香气。
　　前面不远处便是断肠崖，卑罗正坐在崖边，面前一把琴。银白色的衣桷飞扬，黑发如缎，月华洒在他身上形成一圈光环，使得整个人更似天外来客。半晌才开口，问道：“来做什么。”
　　“觅佳音。”青丝敛声答。说着，便欲退下。。
　　但当她渐行渐远时，耳畔的琴声却越来越浓，那声音看似满含恨与怒，爱意却无法藏身。
　　青丝被自己的想法一惊。魍魉教主人，最是绝情寡欲，怎会有爱与恨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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