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来自神明的爱意》冉天音

2、Chapter002

　　象征幸福的花朵根须盘据在整个村落人们的尸骨之上，渐渐开成了凄艳的红。
　　这是件悲哀的事情，因为花朵越开越娇艳了，而人却做不到如此——
　　哦不，越发松快的人还是有的，只不过……

　　×××

　　有时人们会说错的不是人，而是时代。

　　他们总会在犯下罪孽后哭泣着诉求错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界……

　　全都不过借口。

　　玛歌寄养在教堂里的孩子正把身体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两眼呆滞，碧蓝眸子毫无光彩。

　　圣歌无法抚慰他的心灵，圣水无法洗净他的伤悲——对于这座教堂而言他是个突兀的异教徒，除去身世惹人怜悯之后，这里的信仰可还容得下他？

　　男孩眼睛突然红了起来，逐渐凑近的脚步声让他紧张，这孩子喉头开始不可抑止地发出令人喉头翻涌的干呕声。

　　那个人……那个杀尽他族人的团体领导可是把东正教的标志刻在了额头上啊！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我们的身体生于大地，我们的灵魂来自天上。

　　日月光耀我们的四肢，绿地滋润我们的身体。

　　将此身交给吹过大地的风啊，感谢上天赐予奇迹与窟卢塔族土地……

　　奇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奇迹，呜……

　　男孩和着泪把自己的手臂放在嘴里咬出了血。

　　“小小姐，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一身纯黑麻衣的嬷嬷叹息着取下别在胸口的手帕抹了抹眼角，“进食倒是正常，只是其余时间里全都在发呆，不说话也不欢笑……啊，这真是作孽。主啊，愿您保佑他……”

　　“是嘛……看来我还是得带他出去走走，”玛歌歪头朝修女一笑，缓缓在她手心里放下一枚银币作为伙食费，“感谢您这段时间对他的照料，我想我们要就此告别了。修女，主与您同在。”

　　玛歌的声音让蹲在墙角的孩子惊恐地抬起头来，他双眼更红了——

　　是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强迫他把那场惨剧从头看到尾！

　　为什么自己没有陪着大家一起死去？爸爸……妈妈……还有邻家的小妹妹，她才五岁……啊，活生生地被挖出眼球，那些染血的肌腱连着同色的眼球，想要大叫出声却被紧紧捂住的嘴，抑制不住烧灼着脸颊的泪……呜！

　　“这……小小姐，这儿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打开。如果累了，随时欢迎回来。”

　　修女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我决不会把事儿说出去，以我对主的忠诚和我们的交情为见证！”修女皱巴巴的脸上划过两道湿痕，满是慈爱地拥抱了被玛歌硬拽起来的男孩，“酷拉皮卡，蒙主眷怜的孩子啊，你不能永远逃避……去吧，代替你的同胞看看这个世界……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这世上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呵。”

　　玛歌一笑，把强烈抗拒着的男孩粗暴地拖出教堂。

　　“我会回来的，修女。”

　　·

　　[如果过往的爱将你推向死亡，那就选择蚀骨的恨意苟活于世吧。]

　　男孩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他几度寻死之余还对玛歌口出不逊，试图激怒这个迫使他独自一人活下来的奇怪神灵以获得死亡——

　　“别傻了，小子。”

　　玛歌掐着因为情绪激动兼眼睛变红而变得极端而焦躁的男孩脖子，看着对方因难以忍受窒息的痛苦而拼命挣扎起来，“看看你的反应，本能地想要活下去……”少女那双色调浅得近乎虚无的双眼此刻看来甚为可怖，里面是嘲讽的笑意，“想想族长大人对你说过什么……你想让窟卢塔就此终结我不介意，不过选择了你的族人们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吧。”

　　男孩脸憋成了酱紫色。玛歌松了手看着酷拉皮卡干咳着瘫软在地上。

　　“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为什么是我……”

　　字字血泪，句句切肤。男孩再次苍白着脸颤抖起来，十个包扎得面目全非的指头攥紧了去，抽噎得呼吸几欲停止。

　　伤脑筋……要脱离承诺的最后一步恰恰是让这孩子平安成长到十六岁呢。

　　而且自己也……并不希望那家伙真的绝后。“战神”后裔因为与世隔绝太久而变成温驯家兔任人宰杀本身就是个笑话啊。

　　“这样吧。你恨不恨杀掉你全族的那些人？”

　　玛歌嘴角轻勾蹲下在男孩面前，“这两天我去查过了哦~那是个叫幻影旅团的团体，自称蜘蛛呢……就像你那天看到的那个纹身一样。啊……你记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我没能查到任何相关信息呢。啊还有，那些眼睛总得让它们回归家乡吧？”

　　男孩闻言瞳孔猛缩，双眼是死一般惨绝的红，指尖绷带逐渐被染上血的颜色和气味。

　　“那些我自然会做。不过呐玛格丽特大人，”他再度低头嘴角暗含讽意，金色碎发遮住双眼，“作为神你也太无能了吧，连自己的子民都庇护不住。”

　　玛歌睁大了眼，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就算是神灵也不是万能的呀。”

　　玛歌轻笑，轻巧跳到树梢看着方才面色苍白地质问她的男孩冷脸拿干柴生起火来，“我有警告过族长大人，不过他坚持要守住最后的家园……大概他没想到对方出乎意料的强大吧。”还有出乎意料的疯狂。

　　在这么多年间因为垂涎那种灼烧人灵魂般艳丽的红而找上门来的人绝不在少数，幻影旅团不是第一个，却是最后一个。

　　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狂和缜密让自视甚高的族长与一干主战力付出了惨重代价——

　　灭族，近乎。

　　而她只能保住一个人，用完全隐匿的能力。于是全村被寄予最高期望的孩子就成了可悲的最后一人——被迫看着族人死亡全过程而无能为力。

　　不过她并不太在意这事儿……窟卢塔族会覆灭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没有什么能永存不变……即便她自己也是这样。

　　[所谓的神不过就是寿命偏长的强大存在罢了。说白了就是信念与魂灵的聚合体……]

　　所以说更重要的是那流星街的有趣小子呀，能在她有提醒族长的前提下还能走到这一步……潜力非常大。

　　啊啊，她期待着，期待着，再次相会的时刻……

　　“我们来环游世界吧，”玛歌从枝桠上跳下来提着裙子躺倒在草坪上，笑容灿烂得一瞬让阳光失色，“赚赚钱，看看风景，找寻故人遗物，拥抱可爱异性，射杀仇人若干……啊，多逍遥，多逍遥！”

　　“非常好的建议，不过请先吃饭。”男孩强憋着气递过去一串烤鸡肉。

　　神明……居然就是这样不靠谱的存在。他看着欢乐地啃得满嘴油的少女满脸红晕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突然觉得很想逃回族里图书馆一头泡进书堆里，从此再也不出来——

　　打住，酷拉皮卡。最起码她肯定能给你提供一定的帮助……要忍耐，要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