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林三酒

6、爱欲

　　春花秋月，花开花谢。
　　云王府一如往常平淡度日，要说热闹，最多也就是因为夏皇与云中仙即将大婚，云王府才热闹了一些。
　　“仙仙，你这衣服不错哦，不愧是皇帝大人封妃时要用的，这么红艳艳的一团，也能红得入得了人的眼。”水中月用两根手指捻起衣服的一角，一脸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它。
　　“既然能入得了水水的眼，那送给水水好了。”云中仙懒懒的支着下巴，斜靠在窗边的美人靠上，一手拿着一本书正慢慢的看着。
　　闻言，水中月顿时将手中的衣服扔得远远的，再也不看一眼。末了，还嫌不够似的，拿手在另一个衣袖上使劲的抹了几下。
　　“我最恨红衣，你要让我恨你，你就送我好了。”
　　“好，不送不送，你闹够没？不够的话就去找爹去，他现在应该没事做。”
　　“做啥，你嫌我烦？”
　　“我怎么会嫌我们水水，只是我这里安静，你闹下去也没意思，还不如去找爹，他那里好玩。”
　　“不要！”水中月突然一转眼，嘿嘿笑了起来，“仙仙你这里怎么会没意思，我们来换衣服，仙仙穿了这件衣服肯定好看……哈，来！我替大小姐更衣！”
　　说罢，水中月便扑了上去，云中仙手指一颤，书本便掉在了地上，两人嬉笑着在美人靠上扭成一团。
　　闹够了，云中仙扭不过水中月的软磨硬泡，将那衣红衣穿上了身。
　　水中月收了笑，表情有些悠远，她退到美人靠前，懒懒的躺了上去，叹道：“仙仙，你穿着红衣真好看。”
　　云中仙侧眸一笑，手指如兰，轻理着衣角。
　　水中月眨了眨眼，眸光如水。
　　“仙仙，我肚子饿了，我去拿点东西啃啃。”
　　不待云中仙说话，水中月已经如穿花蝴蝶般，轻盈的移了出去。
　　云王府书房外有一片幽静的竹林，水中月走入竹林，翠竹挡住了她灰色的身影。竹林深深，竹叶遮天，水中月仰天望着天空的方向，用力眨着眼睛，将眼中的止不住的湿意往下压。
　　一时寂静。
　　天空下，仿佛只剩下了竹叶摩挲的声音。
　　“卫之，去厨房拿些点心来。”
　　水中月低下头，理了理衣衫，开始往回走。
　　竹林中仿佛从来没有人默默存在，又默默离开。
　　回到书房，水中月推门而入的瞬间，锦衣如流水般翩然到了门边，与水中月四目直对。对方移开了眼，水中月不由一声轻笑。
　　“小丫头又做了什么开心的事了？”
　　水中月笑得越发的甜腻，道：“王爷好走，不送。”
　　锦衣如云般拂过水中月的眼，额头被轻轻一弹，那光洁又冰凉的感觉在额上一触即走，水中月微怔着，只听他清淡的声音响着。
　　“小丫头，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待得那锦衣走远了，水中月这才回过神来。
　　脚下移了两步，云中仙还穿着那件红衣，脸上的神色仿佛云端的仙子，不染尘色，那么亲近又遥远，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是孩子的云中仙就已经是这般模样，靠近了她，便觉得自己身上的尘世之气亵渎了她，远离了她，却又觉得怅然所失，恨不得再贴上前去。
　　此时的云中仙躺在美人靠上，红衣沾染了她的颜色，仙子仿佛从云端静静的飘了下来。
　　水中月恨红衣，不仅是曾经的红衣女子抢了原本该是她娘亲的夫君，从此她娘亲便疯了，因而她也跟着疯了。在她们十二岁的时候，云中仙穿了一次红衣，她看到了，云王爷，那个收留她，应该是她恩人，却让她抱了非分之想的男子，他亲了她！像是个变态一样，亲了他从小养到大，只有十二岁的义女！虽然结果是云中仙冷着眼打了他一个巴掌，连脸色也没有变。而她，爱着不该爱的收养她的人，同样抱着变态一般的心思，默默的看着！
　　水中月恨红衣，更恨穿着红衣让她失去父亲和……心上人的女人！
　　“他来劝你改变主意了？”
　　水中月靠着美人靠边的书架子上，半垂着眼。
　　“恩？你说爹吗？他只是得了空闲，随便过来看看。”
　　云中仙拿着书，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你当初又何必答应嫁给夏皇，你根本就不爱夏皇，只要你拒绝，他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解决掉这个赐婚。”水中月不依不饶。
　　“爹明白我的想法，所以他替我答应了赐婚。”云中仙答着，仿佛早知道水中月会问般平淡。
　　“云中仙！”水中月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恼怒。
　　“水水，”云中仙放下书，抬头看着她微笑，“自爹收留你至今，你从未叫过他一声‘爹’，我比你更清楚你有多喜欢他，那么肆意张扬的你，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
　　“为什么？因为他喜欢的是你！”水中月突然觉得无力，眼中酸涩。
　　“可是，我不喜欢爹，或者说，我对爹的感情就只是女儿对父亲的感情，我没有办法与他在一起的。水水，我也喜欢你，我希望你幸福，不要顾忌我的存在，因为，我从来不是你的前路上的障碍。”
　　这一刻，水中月觉得，云中仙更像仙子了，她想恨她如恨夺去她父亲的女人一样，却怎么也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