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过去的事，重新拾起后，充其量也只是回忆。 ...
-
夜晚，黎华强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
“华强，明天，你去找她吧。”杨慧芳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缓缓的说，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缝里溢出，流的是那么不为人知。
“我会去的，但也只是见她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不会再有什么了。”黎华强说着，表情甚是惆怅，尽管一片漆黑，但是他的情愫还是充斥了整个房间，弄的每个人的心都湿漉漉的。
“其实，你真的欠她挺多的，如果你要把她接来，我也不介意。”杨慧芳是个很明事理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挡不住，反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让给他记个好，其实这种女人更是复杂，但是还不能归咎于坏人的范畴里。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心里还是很难受。毕竟有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一直爱着别人呢？神仙都不能，何况她是人。
“不会的，你才是我的妻子啊。”黎华强被她深深的感动了，他是一个很幸运的男人，生命中的两个女人都是善良的，然而这却事她们的不幸，因为她们的命运都因着一个男人而纠结在了一起，黎华强有些愧疚起来，“对不起……”
“……”虽然杨慧芳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真的没办再法说出口，再让她继续装得很平静，那么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残忍，最后不得不让眼泪将她那所有伪装的坚强彻底得出卖掉……
时间卷过屋顶，一切就回到从前，飞鸟又在这里唱起了熟悉的歌。二十年前的夏天，黎华强和苏曼红大学毕业以后，便在一起同居了。他们两人的命运都很悲惨，因为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他们比平常人更注重感情。开始，他们的生活虽然很清贫，但却也幸福。后来，苏曼红怀孕了，为了负担起这个家，黎华强不得不去外地打工。分离是心酸的，可是却是为了更好的明天。但谁又曾想到，这一别就差点成了永远。
两个月后，黎华强大喜过望的难着为数不少的血汗钱赶回了家里，可是却早已物是人非。听人说，这里前几天发生了一场大火灾，有很多人都因此丧生了。虽然他无法找到她，但他依然相信她还活着，于是他开始了疯狂的寻找着她和孩子……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后，他开始心灰意冷了，一年里他音讯全无，从此他们的篇章出现了空白。
后来又有一个人出现了，黎华强开始了新的生活，为了遗忘，他开始夜以继日的工作。那是一个平凡的日子，那天夜里，命运毫无预兆的改写了他原本注定了的索然无味的生活。他在回家的途中，碰巧就下了一名企图卧轨自杀的女子。
因为这一戏剧性的相遇，他们渐渐相熟起来。她告诉他，她叫杨慧芳，因为曾经被别人□□过，所以想要放弃生命。他劝她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劝她坚强的生活下去，他还给她讲自己和苏曼红的那段充满缺憾的故事……就这样两个人相互支持，彼此都读过了人生的低谷。后来，她告诉他，她并不介意他的过去，日久生情，他们走到了一起。
有时候和自己结婚的人往往不是自己最爱的人，但一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是患难夫妻，二十年来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现在的他们不是爱人，而是亲人。
多少年过去，无数个日子回来。如今黎华强何苏曼红与初见相隔几亿光年，过去的事，重新拾起后，充其量也只是回忆。知道她还活着，并且又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真的很高兴。可是他也很纠结，毕竟他欠下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无论是苏曼红和苏瑾，还是杨慧芳。
等待的夜是漫长的，思念像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紧紧的拴在了岁月变迁的终点。君不见长江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清晨，天刚蒙蒙亮，苏曼红就起床了。细算算，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对于自己的女儿，她总是有说不出的歉疚。这么多年，她所能给她的，真的不够，还在苏瑾是一个乐观善良的孩子。
再有一个月就是秋天了，晨风不似往日的细腻，吹在了脸上，也在心里荡起了涟漪。可是能荡起涟漪的，不只是风而已。苏曼红打开了奶茶店的门，悉心的擦着桌子。这时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她本能的问：“你想要喝点什么？”可是却没有看到他的脸。
“哦……”，一杯卡布奇诺吧。”也许是岁月的荏苒使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声音有多么与众不同。
“好，您稍等。”她拿起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桌子上的空杯子，转身看向那位客人。“啪——”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杯子在地板上摔得一片一片的，就仿佛她那本已尘封的记忆般支离破碎。
二十年，对于现在的两个人，根本就是弹指一瞬，白驹过隙。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熟悉的人，熟悉的记忆……
“华强……是你吗？”苏曼红的眼泪决堤般涌下，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个阔别已久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是我，你还好吗？”黎华强浓情呓语。
“我……还好。”苏曼红一下子从记忆回到了现实，她慌忙的俯下身子捡着杯子的碎片同时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我帮你吧。”他躬下身子想要帮她。
“不用了，你先坐吧。”苏曼红起身将碎片扔到垃圾桶后，为他调制着咖啡。她特意为他多放了些糖，因为她清楚的记得，他喜欢。“给你——”咖啡端了上来。
“谢谢，你也坐啊。”没想到重逢之后，语言居然变得简短，僵硬。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的？”苏曼红坐下来问道。
“尹尚哲昨天带着苏瑾去我家吃饭，我觉得那个孩子长得像你，所以才问她的。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他喝了一口咖啡，原来，她还记得自己喜欢吃甜的东西，他很欣慰的想着。
“看来，她和尹尚哲还是在一起了，唉，算啦。”苏曼红并不反对女儿和那个人的交往，到底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梦幻爱情主义者吧，所以在这方面，她还是“深明大义”的。“你呢？过得怎么样，看上去老了很多。”
“是啊，可是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当年我找不到你，后来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她叫杨慧芳，我们还有了一个女儿。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忘记你，所以我给我的女儿取名叫‘曼儿’。”黎华强倾诉着他的一切。
“其实那个时候，那里着了一场大火，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可是却也流离失所，不得不去了别的地方。”她向他揭示着当初失踪的原因。
“好了，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过来的？”他追问。
“我认识了一个半身瘫痪的男人，但是他心地很好，为了我们的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我就和他结了婚。可是在小瑾还不到一岁时，他就去世了。于是我就一直在那里生活，照顾他的家人。直到前一年，家里的老人都相继去世后，我才和小瑾来了这里。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也真是苦了那孩子，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苏曼红说着，眼泪又开始汩汩的往外流。
“对不起……苏瑾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吗？”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的问。
“是，不过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她。”她祈求着对他说。
“为什么？”黎华强不解。
“她从小就没有父爱，我怕她接受不了。只希望，等我死了以后，你能帮我照顾她。”
“好了，你别说了……我一定会的。”听到那句话，他心里真的如五味杂陈。
苏曼红站起身来继续擦着桌子，此时屋里竟是出奇的安静。少顷，她淡淡的说：“华强，如果以后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再来了。毕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也许是上天注定的吧，我们谁都不能守着回忆过日子。”
黎华强焉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她说得很对，过去的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好，有什么事情就找我。至于小瑾，我会尽力弥补的，而且我也不会告诉她那件事的，你放心吧。曼红……对不起……”说罢，他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张崭新的100元静静的躺在那张那个桌子上。
看着他的离去，苏曼红的心真的还会痛。毕竟他是她深爱着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她轻声地说着，声音低的连自己都难以听见。
为什么会是这样，谁都说不清楚。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选择，最后还是要以一种无怨的心境来安放着那些痛彻心扉的回忆。
一切似乎还是在有条不紊的延续着，坚守我们坚守的，继续我们继续的。黎曼今天打扮的异常光彩照人，她正准备下楼给尹尚哲打电话，却看见母亲坐在那里黯然神伤。“妈，你怎么了？”她问。
“没……没什么。”杨慧芳强忍着泪水，躲闪着回答。
“你一定有事，对不对？难道是……”对于那个已经褪了色的所谓曾经，黎曼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的，只是又有谁愿意让自己的家庭受到干扰呢？
“是，你爸今天就去找她了。曼儿，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我相信你爸他会处理得很好的。”杨慧芳安慰着她，也在安慰着自己。
“妈，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啊。不过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虽然黎曼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会是苏瑾吗？不过细想想昨天发生的事，这一切似乎和她有着莫大的关联。“苏瑾，我和你还真是有着不解之缘啊。你先是勾引了我的尚哲哥，现在又要来破坏我的家庭，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她心里暗自盘算着。
镜头转——苏曼红觉得自己总是时不时的头痛，而且最近似乎还越来越厉害，所以在黎华强走了之后，她几经考虑，还是去了医院。
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她急切的看着那个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医生，问道：“医生，怎么样？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总是会头痛呢？”
“……我建议您还是在做一下全面的脑部检查，我们现在还不能断定。”
听到这句话，一种不样的预感从她心底蓦然升起。“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麻烦你告诉我吧。”
“嗯……经过初步检查，结果表明你是患了胃癌，而且已经是严重的第三期。照这个情况来看，你需要马上动手术，可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五。”医生似乎也在惋惜着，语气显得异常悲凉。是啊，一个活生生的人，上帝就这样将她的生命宣告着终结，怎么能不让人心痛呢？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现实太残酷，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我还有女儿要照顾，我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老天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你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
“你先不要那么激动……哎……”
不顾医生的呼喊，苏曼红抓起那张检查单，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像是逃跑般仓皇的离开了医院。她是多么想要逃离死亡的阴影啊……
抬头望天，蓝天明净得透亮，飞鸟低掠着优美的弧线，高声旋鸣，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美好，这么让人留恋。对于那个噩耗，她努力的自我欺骗着，将它硬生生的归为了庸医因一时失误而留下了错误的诊断。
可是她觉得仅仅就只是她觉得如此而已，命运是不容许的被更改的，谁都逃也脱不了死神的追捕。
其实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是在清楚不过的了。不然，以她那节俭的性格，用怎么肯花钱去医院做检查呢？只不过，结果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瞬间，她的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人——她那个心爱的女儿。这些日子，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所以现在的苏曼红，只希望能够一直陪着女儿，为她做饭，看着她甜甜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剩下的日子不会再有多少了，所以才倍感弥足珍贵，才懂得了要去珍惜。生命给予人们的允诺并不慷慨，两代人命运的云梯衔接处，时间只不过是窄窄的台阶。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过去的事，重新拾起后，充其量也只是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