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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谜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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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好不容易半掺半扶的走到了城门外,言擎半垂着头同停靠在边上的车夫低声交谈了几句,这才让人帮忙把言惟墨抬到马车上。
这种半路雇来的短途马车自然算不上多华贵,除去半新不旧的垫子和简陋的木栏小窗,几乎能称得上是空无一物。
屈膝半倚在并不算平坦的车壁前,动作轻柔地让怀中之人枕在腿上,言擎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抬起衣袖抹了把额际的薄汗。看了看皱皱巴巴的绛紫色衣料,言擎苦笑了一下,先是泡水,再这么折腾半天,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从形象上来看简直就像个野人。
好在先前大哥仅是讲了几句话就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所以也不清楚现在这一身究竟被瞧出了些什么破绽没有。
这时,马车像是被什么东西磕绊了下,车身陡然一震。
“呃……”枕在她腿上的言惟墨蹙着眉发出一声不适的轻呓。
言擎连忙支起一手护在他的后脑,这才俯身询问道,“大哥?”身下之人只是拧紧了眉,没有回应,脸色也愈发的苍白。
从车帘边缝灌入的冷风吹的她是头昏眼花,再加上先前的一番动作,言擎的体力早已是强弩之末。低叹一声,她强忍着酸软的手臂依旧护在那人的身前,随后才对着帘外的车夫吩咐了声,“麻烦再快点。”
年轻的车夫不耐烦的应了声,“嚷嚷什么,已经够快了!”
言擎咬了咬牙,知道眼下的情境也容不得她计较,只得冷声道,“一刻钟内到言府的话,原先谈好的价钱再加三倍。”
“好嘞!”车夫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的提起马鞭,狠狠地朝马臀抽去,棕马长嘶一声,奋力朝前跑去。
不出一刻钟,就已能看到言府的大门,用力地牵起缰绳稳固住马车,车夫这才朝着帘后说道,“公子爷,到言府了。”
喘了口气,强抑下胃中翻涌的恶感,言擎这才扶着车壁,探出半个身来。
原本一直焦急地守在门口的青衣小童,这才捂着嘴惊叫了声,“二少!”
“小姿,快,快来帮我把大哥给扶下去。”
“好好,少爷你小心些。”小姿连忙应声跑向马车。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才将言大公子给半抱着搀下马车,待到小姿将车夫打发走后,这才快步地搭了把手,压低声音道,“少爷,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言擎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沙哑着嗓子道,“莫要再多问了,先把大哥扶进去,然后去请章大夫过来,动作利索点!”
看了眼她略显不适的侧脸,小姿点了点头道,“要不少爷你先回去歇会,我来扶大公子进去?”
言擎刚想要应声,就被怀中之人发出的询问打断。
“擎儿,回到府里了?”言惟墨勉力直起身问道。
没料到他此刻的清醒,言擎不免有些愣怔,“对……大哥,你醒了?”
“咳咳,说什么傻话呢……你也未免太小瞧为兄了……”言惟墨低咳两声,轻笑道。
抿了抿唇,言擎这才回过头道,“别逞强,快让小姿扶着你进屋先……”
“擎儿,你……”言惟墨有些疑惑的凝神朝他的眉宇间看去。
“怎么了?”言擎反射性的朝后缩了缩。
电光石火间,一桶夹杂着土黄色的料酒朝着几人迎面扑来。
“噗……咳咳……”被这桶突如其来的料酒正中全身的言擎咳呛出声。
小姿看着站在几丈之外的华服妇人,不由的垂首恭谨道,“夫人。”
抹了把从头顶滴落的不明液体,言擎嘴角抽了抽,“娘,可否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
随手将木桶丢在一边,言夫人这才缓缓道,“蒲酒辟邪,这可是端阳节的习俗,大惊小怪个什么劲。”
“这……是蒲酒?”摊开掌心看了眼那与某物相近的颜色,言擎很是怀疑的问道。
言夫人挑眉道,“这是为娘自制的蒲酒,擎儿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于是,言二少屈服在了某道凌厉的视线下,乖巧的摇了摇头。
“咳咳……”站在一旁的月白色身影乏力地晃了晃,眼见着就要奔向大地之母的怀抱,言擎见状,足尖一点就想飞身过去抱住他。
身下之人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衣袖下半掩着的指尖探出。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衣袂破空声响起,只见言夫人左右手各一个,轻笑道,“啧啧,还真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大丰收。”
被这形容给彻底囧到的言二少,黑着脸扯了扯自己的前襟道,“娘,你扶大哥就算了,要不要这样连我也一起拽过来。”
言夫人侧身飞了个媚眼道,“擎儿真是不识情趣,为娘只是想怀念下旧时的儿歌罢了。”
言擎:“……”
小姿:“……”
将被拽的七晕八素中的言擎丢到小姿怀中,言夫人这才淡淡道,“把你家少爷给拾缀干净了先,墨儿这我已经让章大夫在厢房候着,你们就莫要多操心了。”
待到言擎主仆二人离开后,也不给他任何发问的机会,言夫人一指点上了自家大儿子的某个穴道,美其名曰休养。
将受伤的言惟墨丢给章大夫诊断和上药,确定并无大碍后,她这才一路将大夫送至府门前。
“夫人,不必再送了,令公子喝完药稍作歇息几日便可。”大夫只当眼前相送的妇人是爱子心切,拱手道。
懒懒地摆了摆手,一身华服的贵妇人这才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散散步而已。”
“……章某先行一步。”捧着一颗半裂的玻璃心,章大夫匆匆离去。
言夫人挥了挥手中的绢帕,“不送。”
顺路给守门的小厮放了个短假,言夫人这才半倚在门口的石狮前,眯眸打量着落日的余晖。天色愈发的暗沉下来,原本还有些路人经过的大道此时已是一片空寂。吩咐下人点亮府前悬挂的几盏灯笼后,言夫人不急不躁的继续……发呆……
一阵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枣色的红马稳稳的停在了言府的大门口,一道墨色的人影翻身下马。红马温驯的凑在墨衣男子的脸上蹭了蹭,直到马臀被轻轻拍了两掌,它才依依不舍的打了个响鼻朝着另一头奔去。
“终于舍得回来了?”言夫人缓缓从暗处走出道。
言惟砚手下的动作一僵,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垂首道了一声,“娘。”
把玩着手中的绢帕,言夫人状似漫不经心的道,“砚儿,我记得今早你们是一起去的赛龙舟,怎么现在才回来?”
“去办了些事。”言三公子贯彻着一向寡言少语的风格。
朝前逼近了几步,言夫人轻笑道,“那砚儿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你腰际的伤从何而来呢?”
言大公子顿时语塞,侧过头低声道,“扭伤……”
扑哧一声,言夫人禁不住喷笑,她故意又走近几步道,“啧啧,难得小砚也有这般粗心的时候,不如让娘亲帮你推拿一番如何?”
言三公子暗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怀疑今天吊楼的崩塌是有人刻意为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言夫人自然是停止了玩笑,凝声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言惟砚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墨色的布料,摊开来看,竟是一根泛着寒光的长针,“这是在吊楼崩塌后发现的,所谓的夺标不过是一个机关罢了。”
探出的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言夫人垂眸道,“针上可有毒?”
言惟砚合拢手中的布料道,“这倒是没有。”
“这几日多加小心些,没查清真相前尽量少出门。”偏头略微思索了番,言夫人这才吩咐道。
言三公子难得的扯了扯唇角,“娘该担心二哥才是。”
“你二哥要是有你和墨儿一半的沉稳就好了,罢了罢了,这几日辛苦就辛苦你一些,盯着他一些。”言夫人颇感无语的扶了扶额。
“好。”言三公子頜首应声。
“你自己也多加注意些……”姿态从容的踏过台阶,一身深紫华服的言夫人这才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站在阶下的三儿子一眼,顿了顿道,“砚儿,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也是时候该让你二哥长大了。”
也不指望这个素来沉默的儿子会有什么回应,言夫人语毕,便头也不回的朝府内走去。
气氛一时之间竟显得有些僵硬。
半响,言惟砚才闷声道,“二哥,现在这般……很好。”
拐角处的言夫人闻声,先是略微的讶异,随后轻叹了口气,并未继续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