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春深》开始思念

7、铜雀春深

　　叶荷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连眼睛也没睁，就伸手去床头上拿手机，接过来却是杜乔生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微醉：“叶荷，你开一下门，我就在你的房间门口。”
　　叶荷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说：“我已经睡了，你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可以吗？”
　　“叶荷……”杜乔生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开门，好吗？”
　　叶荷看了看表，才十点半，自己竟然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睡的天昏地暗，就像患了感冒的人，脑子里一片混沌和迟疑，唯有温暖的床，才能让自己觉得安全、安心。
　　叶荷换掉睡衣，去给杜乔生开门。一门之隔，近在咫尺，叶荷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行走了漫长的半个世纪，才有勇气轻轻旋动门把。
　　即使是两个人面对面，近到连心跳都可以听得到，又能怎么样？
　　杜乔生的脸色有一点点苍白，头上还冒着汗，叶荷说：“你怎么了？”
　　杜乔生说：“嗯！我胃痛。”
　　叶荷赶紧去抽屉了找了二粒吗丁啉，倒了杯温水，让杜乔生服下。然后对杜乔生说：“你先在沙发上躺一会，我去煮点小米粥。”
　　还好，厨房里有小米，叶荷把小米洗干净，放进烧开的水里，一起烧开之后，就用小火慢慢的熬。为了把粥熬得粘稠，叶荷一直用勺子把粥顺着一个方向搅，直到浓浓的小米粥香充盈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叶荷盛了一碗，端到客厅去，杜乔生已经睡着了。怕粥一会凉了，叶荷轻轻叫醒了他。杜乔生的眼神有些迷乱，然后就笑了，说：“你怎么那么快？”
　　叶荷说：“嗯！”
　　芳香四溢的小米粥，杜乔生整整喝了两大碗，就像任性的孩子，贪恋一碗粥的清香。胃里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就像它从不曾在体内停留过,只有心里的痛还在继续着。这个从来按照自己既定目标行走的男人，一直都是勇往直前，信奉“遇鬼杀鬼，遇神杀神”的行事法则，只有成功才是他唯一的快乐。可今天的杜乔生却不快乐，只觉得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使是站在鲜花和笙歌包围的礼堂里，接受一拨又一拨人的祝福和恭维的时刻，他的心一刻也没有停止思念，只是这思念让他感到绝望，无能为力的绝望。
　　叶荷还是一脸平静，从杜乔生进门，她就一直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杜乔生叫了声叶荷，她“嗯”了一声，继续坐在沙发上，用白色指甲油仔细地在指甲上涂着小星星。
　　“把指甲油擦了吧！长期涂抹对身体不好。”
　　叶荷也不说话，拿起桌上的餐巾纸，就把指甲油一点点的擦掉。
　　他终于忍不住，说：“你可以说句话吗？”
　　“说什么？”叶荷清澈的眼睛看着杜乔生，脸上的笑意在一点点加深，“你是要我恭喜你吗？我以为你听了一天，不稀罕我这一句。”
　　“叶荷，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你给我说说话，说什么都好，不要这样不理我。”杜乔生甚至有点低声下气。
　　“堂堂的常务副市长，不久将来的一市之长，如果寂寞了，不会找不到说话的人吧？”话说完之后，叶荷就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说如此刻薄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为什么要去强求？
　　杜乔生也愣住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就看到叶荷清澈的眸子里点点泪光，如晶莹的露珠，顺着苍白的面颊猝不及防的落下。他想走向前去，为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却没敢挪动脚步，他问自己：“杜乔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他究竟没能管住自己，两个手已紧紧把叶荷拥抱在怀里，就像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也不能放手。
　　“荷荷，对不起！可是我该怎样才能回头？怎样才能让你不伤心？”他的声音喃喃的，带着深深的挫败感。
　　“今天早上，尚美质问我：既然注定要走一条官场的路，为什么还要招惹你？是啊！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你？我的身边并不缺少流光溢彩的女孩，我也一直自认为，我可以很好的把握自己，可以收放自如地对待任何一段感情。可是我错了，第一眼见到你，我的眼睛竟然无法从你脸上移开，因为你的眼睛太清澈了，它让我立刻想到了夏日幽静深潭的碧绿泉水；想到了拉萨秋日高远的湛蓝天空；想到了低幕天空下闪烁的小星星。我见过许多有着漂亮眼睛的女孩子，却没有见过和你一样，就像从不经历世事般的眼睛。我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因为我的心开始想念。这是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的感觉。”
　　“我真的想过要好好珍惜你，可是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竟然会到无法控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别人玩于股权之中，只好站起来应战。可是却发现，我竟然没有多少可利用的资源。我也曾想过，等省纪委的人来调查，他们最后总会给我一个说法，可这里面的水太深了，我怕时间长了，自己已经淹死了。最后还是我的秘书提醒我，才想到这样一条路，一条不光不彩的路。”
　　“荷荷，我知道，我让你困扰。我甚至痛恨我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杜乔生的声音喃喃的，带着掩饰不住的痛苦。
　　叶荷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的痛。
　　只是这怀抱是那么的温暖，让人贪恋。
　　过了许久，叶荷才想起推开杜乔生的双臂，说：“把我忘记，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忘记？”他一下又拉住了她的手，“我怕控制不住给你打电话，甚至删除了你的手机号，可每当我拿起电话，那一串数字却清晰地在眼前晃动。”
　　叶荷的眼泪不由自主又流了下来，她甚至痛恨自己的不争气，为什么要流眼泪？不是说过杜乔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吗？如果没有自己介入其中，杜乔生的人生故事应该是完美的，俊朗多才的年轻官员娶了顶头上司的漂亮女儿，简直是般配加绝配。
　　可杜乔生的怀抱却是那么的暖，温暖的让叶荷忘记了推开。
　　她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冷静！再冷静！
　　她开始一字一顿地说，把自己的一腔柔情一点点的吞咽：“你知道吗？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
　　他说：“我知道，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
　　叶荷吃惊，但还是继续说下去：“相爱没有那么简单，比如你和我，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如果你不嫌弃我高攀的话，如果做恋人，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是从女村出来的女孩子，一直想过田园般的生活，而你注定要过另一种生活。再说，你已经作出了选择，我知道你很无奈，所以，我很感激你的这份情谊。”停了一会又说：“你不觉得两袖清风，互不相欠的关系也很美好吗？”
　　杜乔生说：“是很美好，如果我把自己的心丢了，那里都是好的。”
　　“荷荷，让我再拥抱你一下吧！出了这个门，我怕你从此之后把我当成陌生人。”
　　她的眼泪又差点流下来。这个把醉酒的自己带回家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心疼的抱起自己的男人；坐在电脑前，替自己工作了一夜的男人，叶荷不是不动心。也许自己再也不会碰到如此优秀的男人了，可是他不属于自己，叶荷从小就明白：有些事情不可以强求。
　　杜乔生的怀抱依然温暖，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他们轻轻拥抱，然后礼貌的分开。
　　直到送走杜乔生，关了那扇门，叶荷的眼泪才不管不顾的流了下来，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许只有眼泪才能让叶荷的心得到一点点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