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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史家鬼精灵 ...

  •   以前她是怎么走路的?“风风火火”,赵靖亮总喜欢就这四个字形容她。

      赵靖亮刚转校来的时候,尴里尴尬的,再过两三个月就要放暑假了。所以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转到金州第二初级中学的,但史茗川却记得十分清楚,因为那是她最爱的四月,紫藤花盛开的季节。

      那一年,他们都还是豆蔻年华的初二小毛头。

      干净的男生带着明朗的笑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赵子龙的赵,郭靖的郭,诸葛亮的亮,希望可以跟大家相处愉快!”青春期的少年正开始变声,男孩的清亮和男人的低沉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好听得让史茗川新奇地抬起头。这时候,班主任正指着史茗川右边的位子让赵靖亮坐过去,于是两人的目光在四月明亮的阳光里欣然相遇。赵靖亮先是一愣,然后眼眸清澄地微笑着点头,不知道是对着老师还是史茗川。

      听到老师要把新转学来的优等生安排在自己旁边,史茗川也贼贼地笑了,对着刚转学来的优等生还有亲爱的老师,心里头的小算盘“当当”地拨响。

      赵靖亮并不孤僻,有同学来搭话必是微笑相待的,但话也不多。他上课的时候极为认真,沙沙沙地在笔记本上行笔如飞;下课了喜欢趴在窗台上眺望,比同班的同学们成熟许多。史茗川则完全不同,她喜欢呼朋唤友、甚至横冲直撞,最不喜欢的就是学习。一下课,桌上的课本都来不及合上就冲出教室去跳皮筋;放了学立马背起书包跑回家去,第二天兴高采烈地跟同学谈论昨天看的《名侦探柯南》。她的时间好像永远不够用似的,跑过来、蹦过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即使是这样的史茗川,也有打焉儿的时候。

      这个年龄的少女,正懵懂地经历着一场“血淋淋”的蜕变。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史茗川99%的时候乐观对待,但在另外1%的情况下却消极得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天,史茗川的大姨妈又来了,下腹坠坠的,还隐隐地痛,所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花坛边的石块围栏上,心情低落。
      赵靖亮正和班上几个男生一起打篮球,进篮后抬起右手偏过头擦了擦额角的汗。视线这么一偏就看到自己的同桌郁郁寡欢地坐在角落,鼓起腮帮耷拉着小小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眉角上隐去笑容的同桌,忍不住问同伴:“哎,史茗川一个人坐在那边干什么?体育老师点过名吗?”

      一个160CM左右的男生吃力地跳起来接下赵靖亮的球,古怪地笑笑:“赵同学你是假糊涂呢还是真聪明?女人嘛,你懂的呀!”另外几个男生也哄笑起来,追着球奔到另一半的球场上去了,赵靖亮再看了看史茗川,不甚理解地继续打球去了。

      史茗川坐的地方可以纵观整个操场,赵靖亮投过来探询的目光自然也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这年纪的少女,比含羞草还敏感多疑,特殊的时期里更是如此。她嘟起嘴,右手也紧握成了拳头:就我一个人坐在这里,丢人死了!那帮死男生又要多想了!真是龌龊!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搞特殊化了,管他娘的能不能剧烈运动呢!这么想着,她探长脖子开始找女战友们:啊!今天是羽毛球,这个史茗川可强着呢!一个弹跳、闷杀,谁还敢小瞧了她!边想着边愤愤地朝赵靖亮的方向抛了好几把目刀。

      史茗川一站起来,下面便像潮水一样,有些小汹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挺起胸抬起步子:穿过篮球场就是羽毛球场,我史茗川非得教教你们臭男生“幗国英雄”这四个字怎么写!

      赵靖亮轻轻地托着球,在篮下飞跃而起,正想托球入篮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同桌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地朝篮球场冲过来。这么一分神,有人跳起来把他的球拍了开去,随即大伙蜂抢起来,推推搡搡好不热闹。

      看着六七个人红了眼的男生像飓风一样朝自己方向席卷而来,史茗川左右闪了闪却还是生生挨了一球。史茗川急急后退了好几步,但还是倒在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鼻子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却还神奇地感觉到有热乎乎的液体汩汩地流下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右手刚抬起来,在空中就被拦了下来:“别乱动!”

      是赵靖亮。他拨开人群走过来,单膝蹲到史茗川身边,一手抓着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你流鼻血了。”说着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用力按住她,“刚刚是我没控制好球,你要紧吗?”

      他的手帕上净是男生的汗臭味,史茗川厌恶地甩开:“你看我像是有事还是没事的样子?”

      看到史茗川横着眉怒喝自己的样子,虽然很不礼貌,赵靖亮竟然想笑。他手握成拳掩在嘴边,偷偷笑了两声又立马认真地道歉:“对不起啊,害你受伤了!刚刚你那么风风火火地闯到篮球场上,真的很危险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男生都急于推卸责任,都附和着说:“是呀,史茗川你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赶着投胎呀!”

      史茗川听了更火大了,再加上赵靖亮又把汗臭的手帕硬揿到自己鼻下,她咆哮道:“好好好,是我没长眼睛!你们乱丢篮球是真知灼见,可以了吗?”说完狠狠瞪向赵靖亮。

      这时候,羽毛球场上的女生们也都围过来了,纷纷帮着史茗川讨伐男生们,场面一时混乱起来。体育老师忙拎起胸前的口哨“嘟嘟”地吹了两声,张开两只手掌往下按按:“同学们,安静!安静!赵靖亮,你是被告人、责任方,现在方老师要求你立马跟史茗川道歉,然后紧急送她去医务室止血!”

      老师令下,赵靖亮乖乖跟史茗川说了对不起,扶在她右臂上的手用了些劲儿,想拉她上医务室去。谁知那人偏不合作,皱起脸可怜兮兮地朝老师撒娇:“方老师,刚刚我摔坏屁股了,疼得都站不起来了,还怎么上医务室呀?”

      赵靖亮心里明镜似的,不等方老师发话,半蹲下来,把背给史茗川送了过去:“上来吧!”史茗川得意洋洋地趴上去,在大家的注目下乐呵呵地上医务室去了。

      赵靖亮很高,却瘦得跟电线杆似的。史茗川俯在他的背上,硌得慌:“喂,赵靖亮!你身没几两肉的,可别把我摔下去了!”

      赵靖亮好笑地发觉脖子下的那双手收了收,那个猖狂的丫头在背后扭来扭去。他膝盖一沉,“嘭”地将史茗川的身子往上一托:“你按好自己的鼻子就行,其他交给我就好!”

      赵靖亮听到那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自己托在她身下的手里加了些力气。

      “咦?这四四方方的尖角是什么?”赵靖亮明显摸到一块软软的东西,“是运动裤的折皱吗?”他又悄悄用指腹量了量,又想起平常那么精力旺盛的史茗川竟然躲在花坛边上,然后脸上“呼”地红了一片。

      自篮球场事件后,史茗川就不太待见自己的同桌。在她的观念里,赵靖亮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同班男生,还害得她那天上面下面都血流如注,这个仇绝对算是“血海深仇”了。本来在小学里史茗川都是从来不搞“三八线”这一套的,但现在她就是不能容忍赵靖亮的东西跑到自己的领域里来,就算是根自动笔的笔芯也不可以!

      这时候,赵靖亮正在做数学习题,拿着尺子在图形上头添加辅助线,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拿橡皮擦掉又添了一根。赵靖亮眼角瞥见那调皮的橡皮“骨碌碌”地滚过了界,于是刚放下手里的笔准备去把橡皮取回来,却看到一只白葱似的手捏着他的橡皮探到了自己眼前。

      “嘿嘿,还给你!”史茗川笑起来的时候,浓密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跟那种会眨眼的洋娃娃似的。

      “谢谢!”赵靖亮把橡皮放回自己桌边,继续埋头做题。但左脸边上总觉得很不自在,他别扭地挠了挠自己的脸,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怎么了?画了圆珠笔线?”之前史茗川脸上被她自己不小心划了条圆珠笔线,赵靖亮好心提醒还被她骂“多事”。

      “没有啊,怎么会呢!你不知道,你是我们班上所有男生里面最白净的一个呢!”她说“所有”和“最”的时候用手分别划了个大圈,又竖起了大拇指,“我认为,你是我们班是最帅气的一个了!”

      赵靖亮听过别人夸赞自己的外表,但像史茗川这样瞪圆了眼睛,表情夸张地当面称赞的,还真是第一次,让他很是受宠若惊。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合起习题侧过身去,歪着头看她。其实,史茗川不是最漂亮的,但一定是他见过所有女孩里面部表情最丰富的一个:生气的时候她会皱起秀气的眉头;不知所措的时候爱咬自己的下嘴唇;快到下课时间的时候,她右边的眉峰会明显地挑起;做不出题来泄气的时候鼻尖会轻轻皱起,像纹理有致树皮。但现在的表情,他读不懂。

      史茗川眼睛弯弯地笑成月牙的形状,明明应该是还看得到眼黑和眼白的程度,但她像是故意用自己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孔一般,赵靖亮只能看清个轮廓,却怎么也看不到里面的眼神。她就用这个表情讨好地朝他笑:“下下周班主任说要来个期末考前的摸底考试,你知道吗?”看同桌点点头,史茗川搬起屁股下面的椅子“豆豆”往他边上靠了靠,还谨慎地环顾四周,“赵靖亮,你就帮帮我啦!我一生都会感激不尽的!”

      “什么意思?”赵靖亮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嘿嘿,很简单的啦。”她又那么奸诈地笑了笑,赵靖亮不自觉地身子后倾了些,不料她又靠了上来,“我爸很凶的,要是我不及格的话我会被他打死的!你成绩那么好,就帮帮我吧。”
      “你想我帮你作弊?”

      “嘘!轻点!”她竟然食指放到唇上让赵靖亮“嘘”,然后还四下看看,贼兮兮地说,“这件事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可以了,不必弄得人尽皆知!”

      “哼!”赵靖亮冷笑一声,别过头去重新打开习题册,完全不打算睬她。有时候史茗川过于敏感,又有时候却过于迟顿。都到这时候了,她竟然还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戳戳赵靖亮的手臂。

      “你看!”她压低声音凑过去,“可别小看这个透明胶哦。到时候你做完题目之后就用它粘一下再撕开,那纸上薄薄的一层就会被撕下来了,上面就是答案了。我呢会看好时机问你借这个透明胶的,这么一来……”

      赵靖亮“腾”地转过身去,手不轻不重地敲在同桌脑门上,叱道:“小脑瓜倒是蛮聪明的嘛!别人自己藏小抄,自己偷看别人的答案,那至少都还是花自己的力气;你倒好,全让我帮你代劳,啊?”

      他的“啊”,语调上扬,饱含威胁和反讽的意味,史茗川只能干笑:“教训得是,教训得是!但,你到底帮是不帮呀?”赵靖亮侧脸线条严厉,史茗川没什么把握,软软轻轻地唤了声,“亮亮!”

      在家里,爸爸妈妈也喜欢这么叫自己,赵靖亮想。但作弊,他堂堂三尺男儿,怎么可以违背原则?他抿紧嘴不说话,又听到耳边那人幽幽地讲:“算了算了,看来我命中注定今夏该绝,这就是命啊命!只可怜我才豆蔻年华,便……作孽啊作孽。天妒英才啊,生不逢时又怎奈何?”
      他忍不住插了句:“人定胜天,听过没有?”

      其实史茗川已经放弃了。她总欺负赵靖亮,两人还有血海深仇,一开始她只有一成把握;听他那么义正言辞地拒绝,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方才那些怨天尤人的话事实上只是她自嘲的方式,赵靖亮不去老师那边告密都已经谢天谢地了。可是,现在难道又有转机了?

      史茗川的眼睛黑白分明,闪闪亮亮地对着自己,赵靖亮清了清嗓子道:“作弊你就别想我帮你了。”史茗川听了垂下头,咕哝着“大不了我找别人呗”,却又被赵靖亮听了去,伸了指头去戳她脑门,“怎么脑子里净装些旁门左道的事情?我说‘人定胜天’,意思就是我可以帮你复习功课,你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考试。”

      她嘟着嘴摇摇,怎么可能?我才不要复习呢,累死了。

      赵靖亮才不管,长长的手臂越过她,在她桌上翻书。不一会儿找出他自己在做的数学习题册,摊开放到她面前:“一起做吧。”

      史茗川哪里肯,把刚才的透明胶套进修长的右手食指,“哗”地转起来:“别别别!刚刚打断你做数学的思路是我不对,你继续钻研!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你别管我了。”

      史茗川的眼前一晃,食指上的透明胶就不见了。赵靖亮用他圆珠笔的笔尾敲敲她桌上的习题,严厉地讲:“当我跟你开玩笑呢?快点!从这一题开始!瞪什么瞪?开始做题!”史茗川就是不动,于是赵靖亮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问,“难道上回被我不仅打得流鼻血,还脑充血了?这么个水平的题目都解不出来了?”

      “你才脑充血呢!还胃穿孔、胆结石呢!”果然一根经的史茗川就是经不起激,特别还是赵某人的激将法,咬着笔解方程式去了。

      可惜有许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直到四点半的放学铃声响起,史茗川的数学试卷还是空白版面占据了多数。周围开始有整理书包的声音响起,史茗川扭了扭腰,弄得椅子“吱吱”作响,仿佛在跟谁抱怨似的。赵靖亮偏过头来看她,她却闪躲了过去,手脚麻利地塞了几本书到包里就站起身来。

      “史茗川,你这是回家去?”赵靖亮还握着笔,侧过半个身体冲她危险地笑。那张做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试卷被随便地丢在桌子左上角,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这是成绩优良的模范生容易犯的通病:试卷习题洁癖综合症。

      史茗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放学咧,我不回家做什么?”

      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挥挥手跨开步子就要走,却被赵靖亮抓住了手臂,耳边那好听的男声说道:“今天史茗川让我帮她补习了,你先走吧!”

      那女同学还狐疑地站在教室门口,赵靖亮一手牢牢拽住史茗川,一手翻了几本书到包里,拖着她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虽然只有初二,但那时赵靖亮就手长脚长的,史茗川被他扯着带着往前面一路小跑,又气又急地吼:

      “啊啊!我不要补习!我要我的柯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史家鬼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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