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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打窗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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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我闭上门扉,扣上门闩,傍在窗边守着一窗雪景。
屋内的木桌上摆放着那架古筝:清冷,没有一丝温度。
院子里的寒梅迎风绽放,散发着冷冷的幽香。
望着片片飞舞的雪花,我又想起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唉,这么多年过去,他却依旧在我心中时时浮现,音容还是那么真切,宛若当年。
想起他,心中又泛起一丝冷意。
我紧了紧白裘,转身踱至桌前,拉张椅子坐下,痴痴望着那架古筝。
我轻抚着冰冷的古筝,屈指一挑,它便发出幽幽低吟。合着古筝的节拍,我启唇浅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
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
曲子宛如天籁,但歌声并不悦耳。想起他以前总笑我琴美音恶,不禁莞尔。
今天全天都不会有人来了吧?他们该知道:薛大夫在下雪之日是不替人看病的。也许,我可以一直唱到日落吧——就这样,边弹,边唱。
可惜,我的推断是错误的。
傍晚时分,一个少女叩开了我的门扉。
“我今日是不替人看病的,姑娘请回吧。”思绪被打断,我有些不耐地下了逐客令。
“看病?我不是来看病的。”少女冷冷地解释,“你就是薛雪对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姑娘找我?我们好像素不相识吧?请问姑娘是?”我向来不介意年轻人的失礼。
“我叫何一飞,是华山派前任掌门的女儿”少女的眼神透着几分凌厉。
华山派前任掌门?我心中一动:“那你父亲?”
“他叫何自在,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何一飞吐字如冰。
久已平静的心,又泛起圈圈涟漪,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回到那个流血漂橹的修罗场。
“是一个叫苏寒清的人把我养大的。”她瞟了我一眼。
我无语,掉头望向窗外,强按下心头的震动,半晌方勉强问道:“他,死了?”
何一飞沉默不语。
我捂住心口,突然觉得心好空,整个人都失去了重量……良久,我苦笑:“你终究还是杀了他!”
“我不想,我不想的!”少女的眼泪击溃了她外表的坚强,“可是,可是……”她捂脸痛哭:“他为什么要把我养大?为什么当初不也一剑杀了我?”
看着眼前这个失声痛哭的少女,我暗自感叹:不愧是“凌云剑”呀!十几年后,依然有少女为她哭泣。我笑:“你爱他?”
何一飞没有回答,只是哭得更伤心。
我看着这个少女,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不由心生怜惜:“你无须自责。他若不想死,你是杀不了他的。”
“他明知道酒中有‘南柯梦’,还是笑着喝了。”少女含泪凝视我,表情很复杂:“他总说自己一无所有,生无可恋。”
我避开她的眼光,紧紧按住心口:好痛。深吸一口气,方轻轻叹息:“也许吧,早在十五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其实,我这次来找你,只想替他问你一个问题:十五年前,你到底有没有收到那个信鸽?”
“有。”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残忍?”她有些激动,咆哮起来,“那晚他在随缘居外等了你一个晚上你知不知道?他那晚离开之后就漂泊江湖纵酒落魄,你又知不知道?他到死都在痛苦,你却还在这里悠闲地弹琴!”
少女抬手将我的古筝打翻在地,发出千年沉香木特有的碰击声。
我低头轻轻抱起古筝,擦拭“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颔首的刹那,我听到“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古筝上。
那是我的泪吗?好久,未曾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