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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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不知，我为何还能醒过来。
往生河畔，奈何桥上，我见到了人们口中所言的孟婆，戴着灰色的斗篷，是一个性格淡漠的老婆婆，我缓缓步上桥面时，她只淡淡瞥了我一眼，向我端过一碗清汤寡水。
我接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回身凝望，偶有亡魂行来，神色木然。我蹙眉，将碗递至唇畔，往事已矣，愿只愿，下一世不再生于帝胄之家，与那权谋之争不要有半分的牵扯。
然天地之间，一阵剧烈的晃动，只感觉眼前晕眩异常，桥面颠簸，能反应之前，我已跌入往生河水之中。连下一世一个安乐的期许，都不能给予么？滔滔河水中，我绝望地闭上眼，心中咸涩，泪已不复。
蒙眬中，耳畔回荡着一个苍凉的声音：“若然执念深重，往生必不得庇佑，只你阳寿未尽，故予你重回人世，尽那些未了之事。”
睁开眼，脑子仍是生疼，我勉力撑起身子，却全然辨不得此刻身在何处。
身侧忙得风风火火的丫头见我醒了，大发感慨：“小姐这场风寒惹得，可算见好了，若是误了出嫁的日子，看小姐往后得怎么个闹法。”
我皱眉，顺着她的话随意接了句：“嫁哪个？”
那丫头给我端了杯顺喉的茶水，一下来了精神，双眸熠熠生辉：“大将军司马大人啊。”
“噗。”我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望着铜镜中那副全然陌生的面容，恬静的脸庞，如水的双眸，我静静咀嚼那个名字，羊徽瑜，羊徽瑜……
子元，我回来了，以你不曾识得的面目。最终，我还是成了你的妻子，我们或许真是彼此生命中无法摆脱的纠葛罢。
那么这一世，你还是会负我么？
不会，我用木梳捋过及肩长发，略略弯起唇角，子元，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了。
心已死，这身躯壳徒留，只是要你偿还往昔。
（二）
着着一身大红花嫁，轿子摇摇晃晃。目光所及，一派喜庆的红，其实，血色亦是如此罢。我弯了弯嘴角，这短暂的安宁祥和啊，待我入门之后，大约再也不得延续。
轿子触地，面前倏地亮了，有人拂过我的衣袖，手下意识地想缩回，可终究止住，堪堪搭上他的肩膀，一如初时那般宽厚，我不由自主地倚靠上去，由着他将我背出轿外。
影影绰绰之间，我见到将军府外围满了前来拜贺的众人，指指点点中不乏艳羡。而他，只是默然将我背入堂上，与周围的喧嚣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高堂之上，我见到了婆婆张氏，她是那样聪慧的女子，刚毅、果决，又体贴入微，她曾与我言：“为人妻者最该懂得的，是自家夫君所求为何。”并非一味的自作主张，她笑着说出这番话时，我并未体味其中真意。我自认所做一切都是为着子元好，遂不倦地为之筹谋，岂知这才是他最为忌惮的，从来他所要的，不过是一个不问政事的妻，我所做一切不过是将彼此的隔阂描摹得愈加深刻。
只是，子元从来不说，哪怕他的眼中再容不下我。
我知道有太多的政治婚姻，有太多不幸的人困于这一纸婚书，而我却一直相信，我同子元这一场相识绝非交易可以概括，可直到最后我才清醒，望着窗外的桃花瓣凋零飘落，终于恍然，原是没有区别的。
子元的手牵过我的，暮春时节，他的指尖有微微的凉意。不可自抑地，我的手轻轻打着颤，仍倔强地攀上他的掌心。我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定然是微蹙的眉头及那一掠而过的疑惑眼神，我知道。
行完叩拜礼后，我独自一人静候在房中，待到夜色深沉，才听到有些微的脚步声靠近。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旋即合上。步履擦过木地板，沉稳的步子，四周弥漫了浓重的酒味。他已然有了几分醉意，但以他沉静内敛的个性，决计不会教人看出不是来。
那段长久的时光，我反复琢磨，再见他时，同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子元自在侧旁坐下，略顿了顿，掀下我的盖头，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地望着我：“羊徽瑜，是么？”
我嫣然一笑，想着定要将最美的一面现于他的面前：“嗯，可以唤我‘阿徽’么，在家时哥哥们总是这样叫我的。”
我看到，子元将将要启口，却生生愣在当下，见我一脸不解地望向他，僵着的嘴角才稍稍缓和，他笑着：“嗯，阿徽。”然眼底殊无笑意。
我静静倚在他的怀中，他总爱这样笑，那么多年了，不复儿时坦然相视。这样的笑颜，旁人看着合眼，却感受不到分毫的暖意。
我想他怕真是习惯了，这两年，对着我也是这般模样。又或者，于他而言，应对我早已同那官场游走全无差别了？
我不知，只是每次看到他这样笑，便会不由自主地难过，时至今日，竟还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