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定制指南》笑熬糨糊

5、回忆

　　米米一下午都在研究宝玟的身理数值，及怎样在缺乏活体神经传导的情况下，以植入微电脑芯片的方式机械控制□□，最最棘手的还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花痕的产生问题。
　　不知不觉，夜色已经降临，而人们还仍旧工作着。米米正指示助手缓缓向宝玟的手臂内注射荧光剂，尽管仪器会记录下所有数据，但米米还是仔细盯着屏幕，看液体流过的经络，捕捉任何非正常的走向。一轮下来，她在纸上也画出了各神经的大致分布，和仪器扫描出来的结果一比照，一眼看去竟然一模一样。
　　刚刚进门的沃尔德就被这样一幅画面吸引了：身穿蓝色实验服的年轻女子，站在冰冷的尸体边，橘黄色的护目镜却掩不住眼中的专注神采；她在纸上飞快地速写着什么，不一会竟得出和电脑一样的结果。科学家他已经见了很多了，但大多都是埋头作学问或者是疯狂的科学怪人；从来没有谁像她一样，迸发的才华都好像是彩色的。
　　他压下心底的惊艳，放轻脚步走到米米身边。当米米起身去拿报告时，才发现他来了。
　　“哦，沃尔德你来了。等我把这组数据对比完。”米米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埋头。沃尔德笑笑，移步斜靠在一张办公桌前。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很诧异，有人正要上前讲话，沃尔德就挥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工作。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格洛米才长舒一口气，迅速整理好东西，走到沃尔德面前，不好意思道：“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其实你派个人送我回去就可以了，不用亲自来的。”
　　“谁说是由我送你回去了，我只是来视察你工作的。”沃尔德故意收起了笑容，“听说你正式接受了这份工作，我就来看看鼎鼎大名的格洛米博士，是不是名副其实。”
　　格洛米一听，腾地脸红了：哎呀，真尴尬，我怎么就理所当然认为他是等我下班呢。。。哦不。。送我回家呢。。。啊我究竟在想什么。冷静冷静。她想努力收起羞涩，却在纠结时看到沃尔德捉狭的表情，立马就反应过来：“好啊，那你继续视察吧，我先走了。”
　　沃尔德这时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看着这个女孩终于露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小性子，他心底竟然也有一块地方慢慢柔软起来。看见米米转身要走，他情不自禁地揉揉女孩后脑勺的短发，却一时间两人都被这亲昵弄的愣住。还是沃尔德赶紧说：“和你开玩笑呢。走吧，本人亲自送你回家。”

　　格洛米想不到的是，沃尔德真的是“亲自”送她。她坐在副驾驶位置，开始不停地讲话想冲淡自己也还没想明白的紧张。
　　“——我今天搞了大半天还是没明白，花痕是怎么弄出来的。”
　　“——恩，不要着急，才第一天。”
　　“——我想让宝玟的手动起来，会不会太异想天开？”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格洛米博士做不到的！”
　　“——真不晓得宝玟平时是怎么保养的，死了皮肤都这么好！”
　　“——……你可以以后研究一下……”
　　“——恩，说的也是呢。”
　　……
　　在邻近诊所那条路的拐角，沃尔德停下了车。
　　格洛米打开车门，同沃尔德告了别，而后又说：“要不我还是这两周睡实验室好了，省的来来回回麻烦还浪费时间。”
　　沃尔德笑笑拒绝说：“不用，我不希望这件事让你背负太多的压力和责任。艾伊娜教授可能由于个人原因，会对你说一些严重的话——她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但我的立场始终是尽量不把你牵扯进这件事里，你就当时接受了一个普通的客户。军队方面也已经在筹划应对可能发生的暴乱。米米，我只希望你活的简单点就好。”
　　听到最后一句话，格洛米脸色忽然就变了，她摔了车门，扭头就走。几步后，又停住，丢下一句话：“我从没有失败的案例，因为我从来不接会失败的客户。”
　　她没有回头，因为不想让他看到划过面庞的泪水。
　　——活的简单点？为什么你说的和他一样？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来找我做这件事？虚伪！
　　一口气冲回了家，不理会拉博特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晚。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冲淡那些如潮水般涌上的记忆。

　　那时，他也是这样对她说：“希望你活的简单点就好。”于是就上了战场，一去不复返。
　　那时，她还只是医学院的后辈，还只是个傻傻地暗恋着他的小女孩。他是大师兄，是同辈中的精英，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那时，她知道自己年龄太小，还不懂什么是爱。于是将满心的崇拜化□□来沉淀。
　　于是日久天长，一点一滴汇集成汪洋大海。
　　于是当他要去战场当军医时，她不顾一切想要阻止。
　　于是当被炸断双手的他在被送回国的一个月，不堪心理和身理的双重痛苦自杀以后，她的心痛的好像被挤干了每一滴血，灵魂也随之消散。
　　他最后给她的留言：“最喜欢米米的笑容了，简简单单的，希望你活的简单点就好。。。”
　　这算什么？就这样丢下一句话，不负责任地走了，还贪心地想要别人简单地活着。这算什！
　　那双手臂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漫过脚踝、膝盖、胸口。直至头顶。直至痛苦将整个人溺毙。

　　格洛米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已经湿透了枕头。
　　过了好久，才平复过来。
　　她起身去水池洗了个冷水脸。此时就再也睡不着了。月亮已经落下，太阳还未升起。夜正是最漆黑的时刻。她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捕捉不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已虚无，只剩下她一个小小的尘埃。
　　在她感觉自己仿佛就要羽化时，忽听的一声响。是开灯的声音，紧接着有橘黄的灯光亮起。仿佛一双温暖的手，又重新确认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米米，怎么了？又做噩梦了？”是拉博特。
　　格洛米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拉博特将一件衣服披在格洛米的肩头，“回来看你样子就不对。这么多年，也只有大师兄的事能让你失控，又想他了吗？”
　　格洛米依旧沉默，只把头轻轻靠在拉博特的肩头。
　　拉博特扯过纸巾，轻轻替格洛米擦拭眼角：“你看你，怎么洗的脸，哭出来的眼屎都还在。”
　　“扑哧——”格洛米终于破功了，哼了一声，抢过纸巾，狠狠地揉眼睛，却不知怎的眼泪越来越多。
　　“哎哟，大小姐，还是小的来吧。”说罢，拉博特又把格洛米的头按回自己的肩膀，轻轻用纸巾的尖角挑掉倒刺进眼睛的睫毛。
　　两人靠的很近，隐隐地鼻息都感觉的到，拉博特专注地盯着格洛米的眼睛。格洛米看到橘黄灯光将拉博特的细密的眼睫毛投下深邃的阴影，心里不禁感叹两人都这么熟了，这么近看他的眼睛还是有些吃不消。
　　她只好闭上双眼，安分地靠着。心底的空洞渐渐被填起。过了一会，呼吸变的均匀，竟然睡着了。
　　拉博特将她抱回房间，替她掖好背角。她比谁都坚强，却又比谁都脆弱。轻叹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