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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祭恩兄心如归巢 ...

  •   乾隆离开景仁宫时气哼哼的,回去一细思,心里又隐隐作痛,吩咐太监拿来这几日御医给冰儿请脉的脉案和药案,自己拿着研读,虽然只是粗通医理,但也能聊作安慰。倒是送脉案的小太监道:“胡舒寅另奏皇上,太后这些日子也有些肝儿疼的症状,近边伺候的人偷偷说,是为公主的事情忧心,夜里都难得安枕。现在加了疏肝理气的药茶,特教报与皇上知晓。”乾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数日没有到太后宫中问安,虽则太后见自己都是笑晏晏的,从没有提过冰儿这桩不痛快的事情,但是自己自觉尴尬,有些怕见母亲,也从来装了一副笑脸,一点不快活的事情都不说。如今晓得太后也在烦心,做儿子倒不去探望问疾,实在是大不孝。好在冰儿日渐痊愈,乾隆也算是在这头上松了松气,备下步辇,前往慈宁宫请安,也是请太后宽心的意思。

      进了门,果然见太后的神色也比以往憔悴些,他不由心中愧疚,打千之后没有如往常一样起身,跪在太后座前低声下气道:“皇额娘脸色不好,若是因为冰儿的事生儿子的气,儿子真是罪无可恕了。”

      太后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一口气才道:“亲娘儿俩有什么气好生!实说了,我也确实是担心五格儿!”她指指身边的后妃们:“问她们这些个蹄子,都没句实话,日日都说好得很。若是好得很,那日皇上几乎一宿没睡,还有人传出要‘辍朝’的话来,又是怎么回事?让我老婆子猜着,岂不是更提心吊胆的?”

      乾隆最恨自己身边有人口风不紧,不过此时也查不出是谁,只好自己陪着小心道:“当时确实凶险。不过如今真的好了,御医那里的脉案朕都在看,现在不过是有些气血虚,再平一平肝,用八珍汤养气血调脾胃,护住正元,也就恢复过来了。只不过伤处还不利索,没法来和皇额娘请安谢罪罢了。您再为她忧心操劳,真该折了她的福了!”

      “我不是差她一个来请安。只是她没娘的孩子,怎么着都怪可怜的。都快两个月了吧?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可见皇帝下手也忒重了!”太后叹息一口,又带着点责备的意思对周围人道,“就是再气,怎么至于打成这样?冰儿平素就是个犟头,大家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在气头上,你们也不劝着点!”

      皇后不敢应答,眼角余光瞥瞥乾隆。乾隆只得咽下一口苦水,赔笑道:“原也是留着好几个台阶给她下来,并不是真欲往死里打,她巴巴儿地从尚阳堡苦哈哈地回来,儿子又岂是没心肝不知道疼子女的人呢!冰儿平素虽是个犟头,儿子瞧着还是孩子心性,怕挨打怕疼的,以前轻飘飘捶两下,鼻涕眼泪横流的。哪想到这次犟性这么大,打得再狠,她一声儿也不吱,活生生在寻死似的……”乾隆自己说得也有些不忍,心里发酸,倒是抬头看了看令妃,若不是她没有顾虑过多、出声求情,只怕自己气头上真个要把冰儿打死为算。

      “我知道你这一阵心里头正难受,怕惹你不痛快,有的话一直憋着。”太后幽幽道,“其实母子连心,我心里又哪能痛快!不过阿弥陀佛,好了就好,你得多吩咐下头,好药该用就得用,不必顾忌着‘少不进补’,用些参,补气的效果还是好得很呢。唉,你身子骨康健,孩子们身子骨好,我这里才能够吃得香、睡得好,否则,凭怎么孝顺,也越不过心里的坎儿!”

      听这一说,乾隆不由顿首道:“太后这样说,更是儿子的不是了!皇额娘身子康健,不为这些事操劳,儿子就少十年寿也是该当的!”

      太后伸手扶他:“唉,你是一国之君,不必这么着!按说这种事,等闲也没出过,皇帝当时气急,我也能理会得。操劳不操劳,哪是自己这颗心能控制住的?冰儿脾气,等到她身子好了,还是要叫她改,她这毛病,不仅仅是自己吃亏,也作弄得大家为难么!”

      太后见自己说话时,乾隆不时凝望令妃,而皇后神色有些不易发觉的不怿,于是淡淡道:“如今冰儿移在令妃宫里,也是好的。令妃原本是孝贤皇后那里指教出来的,虽不似皇后身份贵重,家学渊源,但性子和顺,不与人作气,也是好涵养的性子。再说,皇后好容易又有了身子,正是应该静养的时候,皇帝体贴,是后宫的福分。”

      皇后忙道:“太后这么为臣妾着想,臣妾真真愧疚不敢当呢!其实冰儿这次受了这些苦楚,皇上心里也是没奈何的,她把事情闹得这样大,慢说当时的在旁的宫女儿太监都瞧着,还有外廷的侍卫、护军,甚或一些不知情况的外官,也瞧到一眉半眼的,心里不知在怎么揣测这事。若是皇上不稍加惩处以正视听,外面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臣妾想着,皇上心里……也苦得很……”眼睛低顺着,余光瞟向乾隆的神色。

      皇后的话说得算是得体,也颇为自己解围,然而乾隆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就如挠痒,尚未挠到最痒处,却把其他地方抓破了一样。皇后正怀着龙胎,也不好说她,只好勉强一笑。

      太后不咸不淡瞥瞥令妃,又道:“令妃人是好的,不过抚养孩子还该大气些。冰儿的性子要扭转过来,必得拿话慢慢去劝,劝到懂得事理,知道是非,知晓如何权衡,肯放下性子关注大局,才叫把正气占住了。否则,这般任性,就算皇上不为她急,将来她总有下嫁人家的一天,不是把丑丢到外面去了?”令妃听得心里直是打鼓,皇后于自己有偌大的成见,一时半会儿是扭不过来了,也怪自己关心则乱,竟把平素里“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法则给忘记了,确实显得有些轻狂。再者皇后有娠,乾隆虽显得淡淡,太后还是无比照顾,后宫有子女的嫔妃无不觉得压抑而惶恐;自己虽没有子女,却因着受宠,也横遭猜忌,连太后话缝里都有打压自己出身不高贵、做事不大气的意思。虽说或是她用这话来平衡后宫关系,到底自己想来倍感“高处不胜寒”的凄凉。

      众人正说得唏嘘,乾隆瞥见外面马国用一脸焦躁在对着里头探头探脑,心里不由烦躁起来。太后也瞧见了,对乾隆道:“怕是有急事找皇帝。你别耽误了!”

      乾隆打了个千儿告退,到了外头听不见的地方,方斥马国用:“什么时候学得贼眉鼠眼的样子!”

      “回皇上……”马国用欲言又止。乾隆怒道:“怎么吞吞吐吐的?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么?”然而心知必然出了什么难以启口又不得不回禀的大事,压低声音道:“怎么了,说!”

      “皇上……令妃宫里的首领太监来刚刚飞奔过来回禀……”马国用犹疑了半晌才说,“说……五公主她……五公主她……她吞金了!”

      也不过离上午和冰儿的龃龉几个时辰,乾隆听了这个消息,人跟木了似的:“你说什么!”少顷突然怒气勃发,狠狠一脚跟踹在马国用身上:“混账!这是何等的事!还吞吞吐吐的!闹出人命来,朕叫你偿命!”拔脚欲走。

      马国用从来没受过这个,脚一歪就栽倒地上,又忍着疼爬起来,趔趔趄趄地赶了上去,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方才说道:“皇上别急!幸好令主子那里伺候的嬷嬷发现得及时,整半个蒜条金(1)的戒指从公主的喉咙里抠了出来,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咽下去的。现在太医是叫了,但公主还在寻死觅活的,周围的宫女子哭着拉她也拉不住,请皇上过去看看,或者是想个法子吧!”

      乾隆顿了顿,一声不发继续赶向景仁宫。冰儿住的偏殿里正乱成一片:冰儿撕心裂肺的痛哭,苇儿伤心劝解的泣声,宫女太监拉的劝的声音混成一片,还不时夹杂着瓷器破碎的响动。乾隆进门,所有的目光都一顺向他看去,苇儿不顾体尊地扑过来跪下:“皇上,您劝劝公主吧!……好不容易救过来的命,她就是不珍重啊!”

      令妃得了消息,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过来,见屋子里这样,顿在门边不敢动弹。

      乾隆瞥眼看着冰儿的妆台,首饰珠宝四处散落着,一把簇簇新的剪刀搁在一边,两段黄澄澄的已被剪破的金戒指放在一边,那原本可爱的光泽此刻看来竟这么恐怖!冰儿披头散发呆坐在一边,哭声已经止住了,蜡黄的脸瘦得仿佛只剩一层皮裹着,眼睛凹陷,而显得分外大,因为红肿和呆滞,一点都不美;那干得就快裂开的嘴唇神经质地哆嗦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乾隆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认识这个女儿了,美丽、神气、活泼,甚至就是桀骜不驯的气度都离她远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乾隆问。

      冰儿没有答话,红肿的眼皮一翻,隐隐出现在她脸上的挑战般的笑靥竟显得狰狞可怖。乾隆不由大为厌恶,拿起妆台上的两段黄金又颤声问道:“说话呀!这是在干什么?!”

      “您不明白吗?……”冰儿声音又哑又低,突然极快地从乾隆手里抢回黄金往嘴里塞。乾隆纵然反应极快,还是比她晚了几秒,拼命地向冰儿口中抠那黄金,等手伸出来时,黄金在手上,而手指已经被咬出几个暗紫的牙印,乾隆怒极,想也没想,扬手就是狠狠一个巴掌扇过去,冰儿一口午饭都没吃,其实是极虚弱的人,整个头被打得偏向一边,人也不稳,旋磨似的栽倒在地。

      “皇上!您别再打她了!她得劝!得劝!”令妃飞扑过去,又是挡乾隆的手又是扶冰儿的身子。

      冰儿挨了这一下,神智似乎反而清楚了,狰狞的表情没有了,一手捂颊,又伤心又委屈就像一个小孩子般倒在令妃的怀里哭了起来。乾隆刚刚不过是一时暴怒,见冰儿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还下得去手!何况平日刚强的人一旦软弱时是最让人怜惜的,乾隆心如刀绞,从令妃怀里轻轻把抽噎不止的冰儿打横抱起,捧到床上,自己也坐到床沿,挪开她的手看她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地又是吹又是揉:“让阿玛看看……阿玛不该打你!还痛不痛?痛不痛?……”冰儿浑身无力,软软地靠在乾隆宽阔的怀里哭泣。“别再和阿玛别扭了好不好?阿玛真的好累!”乾隆紧了紧胳膊,“别再别扭了,别再用死吓唬阿玛了。阿玛有多在乎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冰儿哭了一会儿,突然挣扎着说了句什么,乾隆没有听清,问道:“什么?”令妃却明白了,她犹豫了一下道:“皇上,冰儿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慕容业有个安生的地方……”

      乾隆的头埋在冰儿浓密而显得有些干枯的乌发中,半晌都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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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秋过去得极快,转眼已经是漫天飞雪的季节了。天地间一片白皑皑的,文人雅士觉得清爽美丽,贫民穷人觉得苦寒难捱,冰儿只穿着紧身小棉袄,身上裹着一条薄毯子,呆呆地望着雪天出神。

      “主子,起来么?怎么只穿这么点?”苇儿轻轻走了进来,见景惊道,“病刚好不久,别又沤坏了身子骨!”说着就要给冰儿拿外衣。

      “我不冷!”冰儿厌烦地举手挡开苇儿,索性连身上裹的毯子也一并甩开,却用素白的指尖挑起窗棂上的积雪,看着雪花在手心的温度下慢慢地融化成一小滩水。苇儿看得心酸,只好在熏笼里又加了些炭火,并轻声嘱咐小太监把地龙再烧得热些,边强笑着打岔道:“这雪是瑞雪,今冬下了,明年就是丰收季节。……听钦天监的人说,这雪也下不长久,瞧今儿天就已经亮堂多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踏雪出游了……”冰儿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机械地玩弄指尖的雪花,手冻得通红也不肯停下。苇儿从没见冰儿这副样子,心上堵得难受,眼泪不知道怎么就夺眶而出,却听见门外很急的脚步声,情知是乾隆派的人又来了,忙抬手擦去眼泪,提前预备着接旨。

      来了人她就知道,又是乾隆赏赐冰儿东西了。苇儿看看冷漠如旧的冰儿,知道她是不会去接旨的,只好自己走出去跪候。

      “皇上有赏!”乾隆身边的大太监马国用扯着他一贯的沙哑而带着尖音的嗓子道。

      “回禀皇上,五公主身体不适,命奴婢代为领赏谢恩!”苇儿道。这也是一贯的,马国用本该见怪不怪,这次却伸了伸头朝里间张望了一下,回头笑道:“姑娘,领你是可以代领,但皇上还要公主穿着赏赐的衣裳和素首饰到神武门候驾,这你可替不了。快些进去伺候好公主更衣,万岁爷还等着呢!”

      苇儿不由一惊,又有些担心,仔细地瞧了瞧马国用的神色,不见有异样,只好捧起乾隆赐下来的那一个锦袱进了内间。

      冰儿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显得很不耐烦:“要去你去,我不去!”

      “公主,好歹先看一下,是什么衣服。”

      打开锦袱,苇儿先吃了一惊:锦袱里一团白亮亮,抖开细看,是一件素白棉布面羊皮里子的氅衣,还有一件深青里子灰白面儿的披风。毫不贵重,不像是赏赐,白色更是宫里的忌讳颜色。但乾隆既然有旨,就是必须遵守的,苇儿正在担心怎么和冰儿说,冰儿却定定地瞪着这一身衣服,好一会儿明白过来似的:“快给我穿上!”

      到了神武门,乾隆已经在那里等了。只见他戴着青狐皮帽,辫稍上打着红丝穗,身着淡青灰色缎面灰鼠皮长衫,罩着青色寿字缎黑狐皮里子马褂,外面套着靛蓝色野鸭毛织金披风,衬着厚厚的貂嗉里子,神色凝重,正迎风而立。“皇阿玛?”

      这样的呼唤已经很久不闻了。乾隆转头看冰儿:她依然很瘦,面色苍白,两颊冻得有些发紫,不过调养了这许久,总归有些常人的颜色了;浑身素白,只剩发髻眉眼乌黑,发丝和睫毛迎着冷风瑟瑟发抖,人显得凄凉万状又冷艳非常。乾隆从心底里长叹了一声,竟亲自上前,站在忘了行礼的冰儿面前,心疼地说:“虽然叫你穿赏赐的衣服,也不应该只穿这么点。这样的天气,冻坏了身子怎么得了?”冰儿潭水般的眸子在乾隆脸上一轮,旋即被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光彩,乾隆握住她冻得冰凉的小手:“跟朕过来。”就把她引到了一辆青呢骡车上。

      车上父女两人各自望着窗外,一路竟无一语。冰儿眼睛向外,神思却不知在何方,只等骡车停了,才隐隐记得一路而来的遍地雪泥、荒芜雪村。她跳下马车,远处隐隐可见寺庙的姜黄色墙壁,顶着雪盖,微闻钟声和梵音;四周是片小树林子,有的树已经秃了,枝干犹如珊瑚琼枝;有的树还覆盖着厚厚的叶子,积着厚厚的雪,风一吹就簌簌下落,遍地晶莹。她茫然地看着这一片水晶世界,乾隆已来到她身边:“别站着傻看了,去那边吧。”

      冰儿这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片义冢,零零落落散着墓碑。不远处的松柏掩映间有高起的雪垛,疑惑地走近细看才发现是一块墓碑,方方正正的青石碑四周简单雕饰着云纹,而正中的碑文竟然是:“姑苏慕容业之墓”,此外无一余字。冰儿看看墓碑,又看看乾隆,一切都明白了,立刻觉得喉咙口似乎被什么挤压着,一会儿连胸口都充满了这种挤压感,难以呼吸却又无比畅快。酸、甜、苦、辣,似打翻了一般搅和在心间;喜、悲、哀、乐忽而从脚底窜起,忽而又从头顶压下;悲怆、酸楚、哀恸种种交替,激得身体就似这天气一般又冷又干又涩。战栗颤抖了好一会儿,冰儿屈膝跪在碑石边,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觉得心口发胀,呼吸都不顺畅起来,青灰色的碑石离得那么近,一个个填红的字都已经看不清,只一团团红色渗在眼睛里。冰儿伸手轻触着那红色,冷冰冰的,手指都冻得没有了知觉,可指尖一点点下移,仿佛触到了慕容业紫赯色峻峭的脸颊,仿佛触到了他鹰翼一般浓密直硬的双眉,仿佛触到了他刚毅粗糙却温暖的嘴唇……一时间,他的微笑,他的热吻,他急切的关心,他只在她身旁才会流露出的孩子气,让人迷醉沉溺……

      冰儿猛然惊觉,他再也不在了。

      心里突然抽空了,两行温热沿着颧骨滑到颊边,立刻变成冰冷,凝在脸上。嘴角尝到那微微的咸味,仿佛触发了什么,眼睛受不了控制,泪水成串地滑落下来,心里郁结的烦闷和悲伤突然直朝胸口翻涌上来,冰儿抱住冰冷的碑石大声痛哭了起来,此时的她似乎已经不是在哀悼慕容业,更多的是一种发泄,发泄满腔久已不宣的惆怅情感,发泄对人生命运无常的仍不屈服。

      不知哭了多久,冰儿只觉得心中的苦水倒尽了,眼前金花乱冒,浑身瘫软无力,但头脑中是一片久违的平静与清爽。她突然渴望有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把自己扶起来、拥抱住,可回头时,乾隆冷漠地远远站着,闭目不视;只有两个小太监走上来摆上一对白烛,燃上一束香火,又递来一杯水酒。冰儿强撑着跪直身子,把晶莹的水酒轻酹于地,眼泪如酒水一般莹莹洒下,在脸上留下一道道冰印子。

      “不早了,该走了。”乾隆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处传来,冰儿靠着两个小太监的扶掖站直身体,双腿不知不觉已经冻得不能动了,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到了乾隆面前,未抬头她就感受到父亲的目光:温柔的,又是责备的;心疼的,又是无奈的;关切的,又是恼恨的……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歉疚,乾隆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突然地扑进乾隆怀里,呜呜大哭起来,哽咽的声音从乾隆的胸口闷闷地传过来:“……他不在了……他不在了……他不在了……”反反复复,只此一句……

      声音不高,也不尖锐,却如钝刀一般拉着肉,有种撕心裂肺、凿入骨髓的痛楚。

      滚热的泪水彻底融化了父女间阻隔的冰山。乾隆本是强压着恼怒,此时却感到心中酸软,他渐渐伸臂搂住冰儿瘦小的背脊,把这个磨人又可人的小东西紧紧拥在怀抱中,怀中传来阵阵寒凉,乾隆心里微微发痛,用自己披风里层那厚实的貂嗉裹住女儿,他知道,两人的冷战结束了,冰儿还是他绕膝承欢的乖女儿。当女儿的心思如小鸟般在外面飞倦时,他的怀抱永远是她最最温暖的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祭恩兄心如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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