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春招

53、新生命

　　“啊~”听到门铃和争吵声出来看发生什么事的乔林尖叫出声，看到自己女儿的前未婚夫站在门口和另一个男人拉扯，而一个孕妇却直咚咚地滚下楼。

　　事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景楠只是用力地想把苏繁拉到他身后，却没有注意到他旁边楼梯扶手的拐角正对着苏繁的肚子，也许是出于母亲本能，苏繁只知道护着肚子朝旁边侧身，可却控制不了向前倾的惯性，错眼间便顺着楼梯向下滚去。

　　“咚、咚、咚”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拉长，几人眼睁睁看着苏繁一阶一阶滚到楼梯转角，额头“砰”的一声坷在水泥地面上，然后一朵妖艳的玫瑰渐渐绽放。

　　“妈，怎么了？”来母亲家里散心的单微听到动静，出门就看到这一幕，也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单微？”声音破碎地几乎在空气中散去，全身都尖锐地疼痛让苏繁恨不得昏死过去，当她听到年轻的女声时，挣扎着睁开眼，双目并射出奇异的光亮，极度的晕眩却让她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似乎完全忽略掉自己的情况努力地想要站起来，艰难地抬了抬手却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苏繁只得像等待救赎的教徒，虔诚地向那模糊的身影表达最大的歉意，声音低的似乎要随风化去，却奇异地拉扯着几个人的心，让所有人都能感到她的真诚和哀恸，苏繁低喃道：“…对不起…”

　　“快叫救护车啊。”乔林稳住心神，对几个已经呆傻掉的孩子吼道。景楠终于回过神，冲到像破布娃娃的苏繁身边，颤巍巍地伸手想要碰触却又怕她一碰就碎掉。

　　周围的景象慢慢变暗，头晕炫目让苏繁再也看不到其他光亮，好像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蠕动，一种无法言语的巨大恐惧正笼罩着她。直到熟悉的气息袭来，苏繁终于放下心中绷紧的弦，坚持着最后的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低低地呢喃着唤了声“…景楠…”伴随着一口淤血吐出，便彻底昏死过去。

　　看着苏繁微微掀开眼睛里已经涣散的眼神，恐惧的寒意爬满全身，景楠瘫坐到苏繁身边握住她手，带着阴寒凛冽的声音向苏繁命令道：“你起来，我原谅你了。只要你起来，我就原谅你…”

　　景楠的气息像来自阴间的鬼魅，阴冷、卷狂，似乎在等待着某个时机毁灭一切。可是看向苏繁的眼里却有带着某种难言的空洞和恐惧。他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医院，周围的人都吵闹个不停，然后有人硬是要拉开他和苏繁握着的手，景楠有些木然地看了大吵大叫的沈嘉宇，然后听到医生说：“先生，伤者很危险，必须马上尽快手术，请你配合。”

　　“你要害死苏繁吗？快放手，医生要手术。”沈嘉宇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扳开景楠握住苏繁的手，带着愤怒和不满吼道：“苏繁有什么三长两短都是你害的，你还嫌不够吗？”然后语带哀求向周围正在给苏繁处理伤口的医生请求道：“医生，请您们救救她啊…”

　　景楠双眼不离苏繁，额头涓涓的血流已经止住，只是嘴角和脸庞上那些已经干涸的血渍配上她死白的脸色显得尤为恐怖，景楠脸上那种森寒的表情终于由惊惧替代，慌乱的想要在此抓住苏繁的手，不让她离开。沈嘉宇却怕极了景楠在这个时候一意孤行，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影响医生救治苏繁。

　　医生急迫地命令自己的助理：“伤者失血过多准备输血，马上进手术室，联系妇产科协助手术，胎儿可能早产。”

　　景楠眼睁睁的看着苏繁被推进手术室，缓缓紧闭的门像通向地狱的闸口，把他和苏繁隔离在两个世界，景楠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他知道自己应该让医生救苏繁，想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他就怕他们还他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害怕他们会永远的带走苏繁，景楠失控地挣开沈嘉宇的束缚，赤手砸着紧闭的门，恐慌有痛苦地喊道：“苏繁，苏繁，你出来，你不要有事，你出来……”

　　看到景楠急切痛苦的样子，沈嘉宇第一次开始对这个自己从小崇拜的兄长感到失望、反感，如果真的那么在乎苏繁，为什么不好好听她说，为什么不相信她，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苏繁有多痛苦吗？他怎么还能显得那么悲伤，好像自己真的很爱、很在乎苏繁一样。想到苏繁的情况，沈嘉宇一拳挥到景楠脸上，悲愤地说道：“你这样有什么用，苏繁被你害死了。她只是替你向单薇道歉，你却这样伤害她，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她……”

　　“嘉宇，你不要这样，三哥应该不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单薇拉住还要动手的沈嘉宇劝解，她不知道自己对苏繁到底身什么态度，她一直以为景楠会成为她的丈夫，无关情爱。其实她嫁的人是不是景楠都无所谓，她只是迫切需要一个借口脱离单家，而景楠却是最好的跳板，她甚至计划过将来又怎样的利用苏繁离开景楠。只是她没有算到深谋远虑的景楠会为了苏繁选择那样极端的方法，她也没有想到和苏繁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的情景，看到倒在血泊中依旧向她忏悔的苏繁，看到因为苏繁受伤就像失去全世界一样失魂落魄的景楠，那一刻单薇觉得内心深处已经死掉的某些部分再次复活，然后强烈地感到这个女人其实很容易撼动人心，景楠是真的爱她。原来那些在岁月中被她一点点认定只会存在于故事中的爱情是真的存在的。

　　“单薇，你不要恨苏繁好不好，她知道给你造成伤害后她一直很愧疚，所以特地来给你道歉的，如果可以，她一定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伤害你的，你原谅她好不好？”如果不是自己出的主意，苏繁也不会出事，沈嘉宇恨不得苏繁所有的伤都落到自己身上，想到今天出行的初衷，马上拉着单薇的手哀求道，不能替苏繁疼，至少他可以帮苏繁祈求单薇的谅解：“你原谅她好不好？”

　　“她没有错，我能怪她什么呢？”对于一个没有背景却破坏她计划的女人，单薇有千百种报复的方法，她对苏繁有的是好奇，是怎样的女人让景楠可以这样孤注一掷，却至始至终没有想过要恨苏繁，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曾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在今天的事情之后对苏繁多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和怜惜，还有一种复杂的羡慕，一个人要怎样真实和忠于自己才能像苏繁那样坦然承认和忏悔自己的错误。她觉得苏繁太直太傻，竟然会为了可笑的良心或是道德做到这个地步。她从不觉得工于心计有什么错，反而觉得是生存之道，可是今天她第一次对自己所扮演的弱者形象感到厌弃，她想能像苏繁活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听了沈嘉宇和单薇的对话，景楠脸色更加苍白，原来她并不是要离开，他知道苏繁因为他和单薇的事有心结，却不想她会亲自去道歉。而他做了什么呢？她明明有解释的，为什么他要让嫉恨蒙蔽双眼，造成这样的伤害？景楠顿时像三魂少了两魄，蹲坐到地上，瑟瑟发抖地将自己卷成一团。

　　得信而来的梁眉看到景楠的面无生气的样子吓了一跳，抓住景楠的手发现一片冰凉，焦急的说道：“景楠，别吓妈妈，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到预产期吗？”

　　“妈，妈，医生说苏繁有生命危险。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肯定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看到母亲担心的样子，景楠坐在地上像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一样抱着梁眉把头靠在她腰上低泣。

　　“羊水已破，孕妇因失血过多昏迷无法生产，胎儿有窒息危险，现在必须破腹取出胎儿，但相对的会增大孕妇生命危险，家属请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医生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急切地说道。

　　听了医生的话，景楠突然放开梁眉，连滚带爬地要冲进手术室，疯狂又慌乱地吼道：“苏繁，你出来，我以后再也不关你了，我带你回你家好，我们去找你爸爸，我不关你也不逼你了，你想到哪儿都可以……我错了，你出来，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啊……”

　　“先生，你不能这样。”医护人员看到景楠疯狂的行动，马上上前把他拉开，以免影响急救，“快来人，把他拉走，不能影响里面的急救。”

　　“景楠，到底怎么了？”看着魔障般的景楠，梁眉上前双手死死抱住景楠说道：“景楠不要这样，你相信妈妈，苏繁不会有事的。”

　　“妈，你快帮我喊喊苏繁，她终于要离开了，”景楠杂乱无章地吼道，“我把她甩下楼，她流了好多血，她真的不要我了，妈，你帮我喊喊，你说你不怪她，她最听长辈的话了，她会听你话的，你快帮我喊喊啊，我不要苏繁死……”

　　因为景楠的不配合，医生只得在取得梁眉的同意后给景楠打镇定剂。景楠醒来后茫然地看着屋内的一切，母亲、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在，如果不是这个房间里一片惨白的话他还会以为他们是在开家庭聚会，看到众人眼里的复杂，景楠揉了揉昏沉的额头问道：“你们怎么了？”

　　对于景楠和苏繁之间的爱恨纠葛景铭较为清楚，看着茫然的景楠，景铭将他昏睡这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告诉他：“景楠，两个孩子平安出世了，他们现在在保温箱里，医生说苏繁是很坚强的母亲……”

　　所有的记忆回笼，怪不得整个房间里白茫茫的一片，原来是在医院，那么苏繁在哪里？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是了，肯定是这样的，景楠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脸上顿时闪现出痛楚，像是努力地安慰自己，带着几分侥幸和恳求地问道：“苏繁呢？我要带她回家，我带她回去找她爸爸，她一直想回家的，我要找她……”

　　“景楠，你冷静下来。”景铭与景逸连忙制止住他，梁眉看了景楠一眼，母子连心，她感觉得到景楠对苏繁的爱与在乎，面对儿子的悲恸和无助她对自己曾经的横加干涉有过后悔，但是她真的是为了景楠的未来好啊，他们不适合。梁眉叹了口气说道：“苏繁还活着。景楠你听着，我们没有人希望苏繁出事，她还在加护病房里，没有脱离危险……”

　　“我要见她，我要见苏繁，”景楠并没有因为梁眉说的话儿放下心来，反而挣扎的更加厉害，景楠几尽崩溃地喊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守着她……”

　　几人见景楠根本冷静不下来，只得带他到加护病房，透过玻璃，景楠看到加护病房里躺在床上的苏繁，额头上的伤已经包扎，氧气罩几乎遮掩了她的大半张脸，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心电图上代表生命依旧在继续波纹图，他真的以为她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

　　“我想静一静，你们先离开吧，我不会有事的。”景楠语带疲惫地对身边的几人说道，然后失神地望着里面安静的苏繁，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只要她醒来就好，他再也不强求了，这样的恐惧一次就好，老天爷，请你把她还回来。

　　“苏繁，你不醒来看看宝宝们吗？”景楠的声音轻飘、空洞的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说道：“你那么爱他们，肯定舍不得离开他们对不对？苏繁快点醒来看看他们吧。”

　　“她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你不要担心，她有很强的求生意志，过了今晚就可以转到一般病房了。”查看苏繁情况的医生从加护病房出来就看到全身都笼罩着不安和恐惧的景楠，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听说两个孩子很好，我让护士带你看看他们吧。”

　　“婴儿因为母体受到刺激早产，除了身体比较虚弱外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必须先在保温箱里观察一段时间。”昨天的事传遍整个医院，护士小姐将景楠带到育婴室，看了看躺在保温箱里带着氧气罩的两个孩子对满目苍凉的景楠解释。

　　景楠看着保温箱里的两个紧闭着双眼红彤彤皱巴巴的孩子，他们是传承着他和苏繁血脉的孩子啊，是他那么期待的孩子。微微的扯了扯嘴角，想要对他们笑一笑，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抹微笑，只能哽咽着说道：“宝宝，你们好，我是爸爸，妈妈她……”景楠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两眼的泪花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迎接新生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