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苏雨

5、5

　　短信是三子发过来的，“爷，老金往你那边去了。绿色伊兰特，京B C0394。”
　　我走出胡同，果然看到左前方驶来一辆的士，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金万堂，他接着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这边，表情看起来有些激动。
　　三子和小顺从后面跑过来，小顺刚一开口，我手一挥就制止了他，并打手势让他们不必再追。
　　我盯着金万堂一张一合的嘴角，自言自语道：“今晚，猫头山，他已经答应了。”
　　三子问我道：“爷，谁答应了？”
　　我笑着转过身来，看了三子一眼，他突然就恍然大悟：“是老金说的？”
　　“对，”我说道：“你们猜猜，这个他指的是谁？”
　　小顺接口道：“应该是指之前和爷在新月饭店抢货的人吧？”
　　“聪明。”我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自顾自朝前方走去。

　　金万堂刚才说了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和一句话。连起来似乎是很好理解——张起灵答应今晚去猫头山。晚上去猫头山干什么，无非就是倒斗。怎么也不可能是去爬山锻炼身体吧。可是有一点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猫头山只不过是北京城郊一座极其普通的山，除了登山爱好者外，应该没有什么人对它感兴趣。这山也不算墓葬圣地，虽然有些零零散散的墓穴，但都是近现代的，从没有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值得挖掘的油斗。再说了，这北京城边如果有还没有被政府发现的油斗，恐怕早就被盗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有一个人的斗却是很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而且他也和二响环有着莫大的关联，那就是张启山张大佛爷的斗。
　　只不过张大佛爷作为长沙老九们之首，在老一派土夫子心目中的地位很高，一般人不会去动他的墓。更何况，他本身作为土夫子，一身盗墓毁尸无数，自然懂得财富如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道理，所以也不可能在墓里留多少宝贝。

　　各种想法就这么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直到三子把车开到了跟前。我上了车，小顺问我晚上要不要行动？我不置可否，小顺很知趣地闭了嘴。

　　这事情要说无关，也确实是和我无关；要说有关，也确实又有点关联。据说张大佛爷甚是珍爱这只玉镯子，生时不离手，死了也要带进棺材。张大佛爷的大部分宝贝都留给了后辈，却惟独带走了这只玉镯子。再加上最近的一些事件和二爷生前留下的只言片语，让人不产生一些联想很难。
　　基于以上这些理由，我最后还是决定自个儿去猫头山转一圈。还好我本来就留了一手。

　　到达墓地的时候，果然看到了盗洞。盗洞挖得很是齐整，完全与地面垂直，别说是其他人了，就算是我，一个人要打出这样的盗洞也得花上一番气力，看这手法，应该出自张起灵之手。我沿着盗洞爬下去，没多久就到了底。里面的空间不大，格局也非常普通，前室耳室后室一路到底。墓里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任何响声，但是我知道张起灵在这里，我们就像黑暗中的两具幽灵，互相试探着对方，伺机而动。

　　我没有打开任何照明设备，凭借着经验走进墓室，甬道里响起行走时微弱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声响。墓室不大，很快走到了放置棺椁的后室。
　　一脚刚踏进后室，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利刃破空之声，眼前闪过一道明晃晃的刀光，同一时间，我双指用力一夹，刀身堪堪在我身前停住。
　　手电“啪”地一声被打开，这刀离我的咽喉最多只有一公分。举着刀的人眼神淡漠，但刚才一瞬间的惊讶仍然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我夹着刀脊，将古刀轻轻推离，面上带着笑，说道：“你就这么对我？用我奶奶给你挑的刀来杀她的乖孙子，我奶奶估计后悔给你刀了。”
　　对面的人干咳一声，收起古刀，表情有些微的尴尬，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说完之后，眼神突然一凛，我马上也意识到，似乎又有人进来了。
　　他立即关了手电，瞬间我们又陷入到一团浓稠的黑暗中，我和他贴着墙面站着，等待黑暗中的第三人。
　　那声音越来越近，有人正从甬道处走来。张起灵作势又要拔刀，我按住他的手，轻声一笑。他没有再动作，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这样对我显得太过莽撞。
　　很快，那人来到后室门口，一脚刚踏进来，我立马一闪身到他身后，抓住他的手臂绕过头顶。来人立即嗷嗷大叫，我心下略疑，这声音有点耳熟。
　　张起灵打开手电，那人转头一看，我们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小顺？”
　　“爷，”小顺的声音里带着惊恐，“您怎么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我故意提高了音量，“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小顺一听，知道我是真生了气，忙不迭地求饶，“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以为这里有宝贝，才想来看看的。”
　　干我们这一行，风险和利益并存，所以找同伴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要做我们解家的伙计，还必须要重一个信字。我手底下的这群伙计，不能说各个都知根知底，但也大部分都是了解脾性的，真没想到小顺会破了这个规矩——跟踪我绝不可能，那一定就是对我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就凭这一点，我对他家法处置都不为过。
　　所以小顺已经吓得几乎腿软，哆嗦着声音道：“爷，您先放了我，我回去再跟您解释，行不？”
　　我想了想，正事要紧，就先松开了他的手。
　　张起灵已经在研究那口棺椁，我推了推小顺，让他去外面守着。小顺应了一声，快速闪了出去。
　　我看着张起灵，他的神情非常严肃，我清了清嗓子，故意问道：“你在找什么？”
　　隔了半晌，张起灵才回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我，他奇长的双指正敲击着棺面。
　　我笑道：“我自然也是来找你要找的东西。”刚一说完，他双指用力，只听咯嘣一声，棺盖就被撬开了。
　　我下意识捂上了鼻子，却没有闻到任何本应该闻到的尸臭味。
　　仔细一看，才发现棺内并没有尸骨，只有一套整齐的衣服和一些少量的陪葬品，角落里还放着一只玉镯子。衣服已经老化地看不出一点色彩，灰白灰白的，玉镯子却是水润通透，散着幽幽的青光。
　　“二响环！”我不禁脱口而出。虽然我之前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当实物展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这果然就是张大佛爷的墓，而且还是个衣冠墓。
　　张起灵的神情看起来比我还惊讶，甚至是带着点震惊的。他没有马上取出二响环，而是后退几步，跪倒在棺椁前，重重地嗑了一头，很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眼里竟然带着深深地悲凉。
　　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挖人祖坟是对过世之人之大不敬的行为，是最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盗墓贼并不忌讳这些，但如果挖的是自家祖坟，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我从一开始就猜测张起灵和张大佛爷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甚至可能是很亲密的关系，现在他的这个举动完全证明了我的猜想。试想不管是谁挖了自家长辈的坟墓，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心里都会是有负罪感的。但我敢肯定，张起灵一定有他不得不挖的理由。
　　跪着的人慢慢站了起来，神情比之前更加冷淡。他伸手拿出了二响环，盯着看了起来，竟有些看得入了神。
　　我觉得这地方虽然并不危险，但也不宜久留。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张起灵说道：“你要它干什么？”
　　他指的是二响环，我想了想，说道“很简单，就像我当初要鬼钮龙鱼玉玺一样，因为这和老九门的秘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