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相留醉》月下箫声

38、第十五章

　　“我学会种花了——”乍然看到玄漠，容馨儿只觉得有些说不出这一刻的感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两只手紧张的揪着衣襟，半天才呐呐的说了一句。
　　“嗯，我看见了，你做得很好。”玄漠点点头，一时也忘了想要说什么，他本来正在入定中，却忽然感觉到了外面容馨儿强烈的情绪波动，只以为她种花又失败了，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有些不忍看她再露出那么可怜又沮丧的神情，不过匆匆出来，情况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准备好安慰的话也不用说了，所以哪怕他活了几万年，也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我发现，法术按照您说的方法，好像学起来也很有趣了，原来真的不是死记硬背法诀就行的。”被帝君这么一直看着，总得找点什么话来说，不然大眼瞪小眼的感觉，会让她觉得更加不知所措，于是容馨儿想了会，决定夸夸帝君教导有方，让她这块朽木都长出新芽了。
　　“你是该多学习些有用的法术，对了，你到三重天也有段时间了，都学过什么新的法诀了？”玄漠很满意容馨儿懂得转移话题和彼此的注意力，立刻说。
　　呃，到了三重天，都成了神仙了，还要学习很多法术吗？容馨儿心里嘀咕，可她没学过什么法术呀，收集仙露、给桃树浇水、这些法术算吗？
　　“我有些年不在三重天，不知道如今各处都越发惫怠了。”一看容馨儿的神色，玄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按理说，新飞升的小仙，都该有专门的人教导一段时间的仙术，再按照能力分配司职，也不知道这小狐狸怎么就被漏下了？还有说来也奇怪，她飞升了，紫极宫不知为什么也没收到相关的文书。不过这些琐碎的小事，玄漠向来懒得理，只是当下做了决定，“以后你每天只上午种花吧，下午就去研习些法术，免得将来出去了，给我紫极宫丢人。”
　　又来了，三句话里，总不忘损她一句，容馨儿低着头，悄悄给了玄漠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心情倒恢复如常了，在紫极宫，要是别人好好的同她说话才奇怪，就像方才，帝君那样看着她的时候，真是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还是这样自然。只是——研习法术，她要怎么研习法术？
　　“我书房里有些浅显的法诀书籍，你下午来的时候，我找给你。”听容馨儿提出了疑问，玄漠想也没想的吩咐了一句，转身消失。
　　其实容馨儿倒不怎么想学习什么法术，她既不想成为上仙，自然也就懒得修炼，如果让她选择，只在这玉石地上种种花，就已经足够让她觉得开心了。整个上午，她渐渐对这个法诀驾轻就熟，居然也像模像样的种出了一小片花丛。不过她种的花所受的灵气滋养远不及帝君昨日种的那批，成长速度也明显缓慢，两片花丛挨挨挤挤的长在一处，她的花就显得娇弱得可以了，远远看去，倒像是依偎在那一边高大的花丛身上。她被自己小小的发现逗乐了，觉得紫极宫也没那么寂寞无聊了。
　　下午的时候，玄漠果然等在书房，见她进来，才从书架上众多书籍中随手抽出一本，那书籍一看就年头久远了，材质像是某种动物的皮，飞到她面前就自动打开，翻开的页面上，记载了几个有趣的法术。她先默默背诵了第一个幻化之法的法诀，眼见后面还有一个缩地的和一个隐形的。如果能隐住身形，是不是就能悄悄溜出紫极宫去？容馨儿立刻来了精神，只是这隐形的法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玄漠一抬手，那书籍嗖的一下，竟又飞回到了他的手边，随即往书架里一钻，不见了。
　　“贪多嚼不烂，先练好幻化之法吧。”玄漠自己仍在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书，嘴上却慢慢的解释说，“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幻化之术，世俗中人也有叫俗了的，说这是障眼法，当然那不过是世俗人的眼睛更容易被蒙蔽罢了，真正高深的幻化之术，不仅要形似，还要神似，你揣摩一下，试试看。”
　　狐族的修仙者，几乎都是天生懂得幻化之术，尽管容馨儿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历劫飞升的，但是这种几乎融汇在骨子中的本领还是有的。不过从前的幻化，听凭的是心意，她倒是今日才知道，幻化也是有法诀存在的。可是让她幻化什么呢？容馨儿琢磨了一下，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了早起时摘下的那朵鲜花，她在心里默默念诵法诀，双手合拢又一点点分开，双手间渐渐浮现出一朵娇艳的红花，花瓣上似乎还含着露水，随着她手掌的渐渐张开而慢慢绽放。
　　“虚有其形。”玄漠看了一眼之后，随意抬手一抓，同样的一朵红花也立时怒放在他白玉一般的指尖，不同的是，那花朵周围，并没有如容馨儿掌间花朵周围包含的那种淡淡的雾气，而是真的非常鲜活的存在着，甚至空气中，还能闻到那花朵独有的浅淡的芬芳。
　　“这分明是隔空取物，怎么是幻化呢？”容馨儿见那红花太过逼真，忍不住凑上两步，瞄了眼，发现帝君的眼神还在书上，对她的靠近也并没有什么反应，才伸出手，摸了一下，花瓣、花茎，用力一掐，都能掐出水来，立刻不服气了，幻化说白了就是虚的，帝君去使出了那天将她抓来的隔空取物的法术，可不是欺负她见识少，骗她吗？
　　“拿着！”玄漠也不同她分辨，只是将红花往她的手中一塞，这还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送一朵这么漂亮的花给她，而且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容馨儿简直有些受宠若惊，立刻把玄漠刚刚欺负她见识少的事情放下了，手指小心翼翼的再度抚上那朵花，却在下一瞬惊讶的发现，那花朵随着她指尖的移动，寸寸消散，最后竟融化了一般，在她的掌中消散不见。
　　“帝君的幻化之术，真是太高明了。”那一瞬间，容馨儿竟只觉得失落，呆呆的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手掌，才不甚真心的说，“真是足以以假乱真，不过维持的时间短了些。”
　　“长久维持幻象也并不难，只看你的仙力是否足够深厚，不过你要一朵这样的花有什么用处？”玄漠奇怪的抬眼看了看容馨儿，三重天上并不缺少仙花，她怎么倒对一个幻象的失去这么耿耿于怀？
　　“谁说我要那朵花了，我才不要，我自己也会变的。”被玄漠这么一说，容馨儿越发郁闷，转过身不再理他，只一门心思的盯着自己的掌心，红花绽放、消散，偶尔一两朵也算形神兼备，只是没有花香，却再怎么也不是方才玄漠放到她手上的那支了。
　　“心浮气躁，多练无益。”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如玉般沁凉的手掌忽然覆在了容馨儿的双手之上，刚刚成型的红花瞬息烟消云散，她诧异的抬头，只见玄漠微微蹙眉，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正牢牢的看住她，只是那视线太过幽深，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向一个未知的虚空。容馨儿的视线，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眼吸了过去，直到掌心微微相贴的瞬间，两个人才猛然回过神一般，各自一颤。
　　“帝君，您吩咐的地心火和玄铁，我都取回来了。”疾风人如其名，真是来去快如疾风，竟就在此时，突兀的在书房门口，显出了身形。玄漠匆匆抽手退开，咳了声才斥道，“你的规矩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帝君神识强大，紫极宫内，所有人的行动，他都自有感知，是以疾风出入惯常如此，没想到今天忽然被斥，不免有些委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声，“属下知错，这是帝君吩咐之物。”然后规规矩矩的呈上了两只昆山玉盒。
　　“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玄漠接到手中，这才点点头，示意疾风可以离开。
　　“馨儿，你也在这里，我刚在外面看到那些花了，还真挺有长进。”疾风正要退去，眼角余光却扫到了容馨儿，立刻高兴的说，“虽然那些花又矮又小的，但是总是种上了，我收回之前的话，我道歉，这个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白的、毛茸茸的玩意，不由分说的抓起容馨儿的手，塞到她的掌中。
　　容馨儿发誓，她真是习惯了紫极宫里上上下下的说法方式，甚至都懒得计较了，所以注意力很容易就被掌心的小东西给吸引了过去，“这就是雪脂兽吗？”她记得先前疾风答应拿雪脂兽给她赔礼道歉的，这小东西有一双圆滚滚、乌黑锃亮的眼睛，身子也是圆滚滚的，然后有与胖胖的身子极为不协调的短小四肢，她用手指轻轻戳戳雪脂兽的肚子，只觉得它皮毛极是柔软光滑，而随着她手指的逼近，雪脂兽则流露出讨好的神情，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它四肢这么短小，岂不是行动缓慢极了，疾风，它一定很好抓吧。”
　　等了片刻，并没有人回答她，容馨儿这才发现，书房内，早没了疾风的影子，只有帝君斜倚在书案前，照旧翻着一本看起来非常古老的书。
　　“雪脂兽，很可爱吧？”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之前的尴尬感才重新浮上心头，容馨儿把手往前举了举，想让玄漠看看她手心的小家伙，却不防雪脂兽忽然后肢用力，竟迅速闪电般，从她的手心直窜了出去。
　　“呀！别跑。”容馨儿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立刻冲上去想要捉住雪脂兽，只是这小东西虽然四肢极短，却行动敏捷，加上身形娇小，一时只见白影闪过，忽东忽西，见空就钻，好多次极为灵巧的就自容馨儿的手边溜开了。只是苦了容馨儿，又怕雪脂兽乱窜惹恼了玄漠，又怕这可爱的小家伙跑丢了捉不住，又怕自己动作太没分寸碰坏了书房内的东西，一时手忙脚乱，到底在雪脂兽从玄漠足边溜过时，一脚踩到自己的裙边，结结实实的一跤跌倒，正趴在了玄漠的腿上。
　　“看来你最该学的倒不是幻术，而是如何随机应变。”玄漠正被容馨儿在眼前晃得头疼，这时不能不放开书卷，抬手一抓，就将得意洋洋乱钻的雪脂兽凌空捉来，小家伙吱吱的叫了两声，连连讨饶，他也不理，只把它往桌上的一张白纸上一放，瞬间，白纸四边卷起，带着一团白光，径自将雪脂兽牢牢包围，待到光华散去，白纸竟变成了一只精钢打造的小笼子，笼内雪脂兽偃旗息鼓，垂头丧气的蹲在当中。

　　掩面，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