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 相留醉》月下箫声

20、第二十章

　　亦寒与道姑对视了一眼，又一同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狐九儿身上，好一会，亦寒才说，“晋王触怒了皇上，三日前已经被囚禁于天牢了。”
　　狐九儿的身子顿时又萎顿于地，心里却有了些释然，她被关起来，虽然并不怪萧瑞没有来救她，只是这几天，心里却还是很难受，如今总算知道了，原来并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来不了。只是，他怎么会被关起来，为什么眼前这两个人的言谈中，说的竟是他可能有危险呢？
　　“自古有云，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一次林韵蓉逃婚出走，听说投奔的正是晋王，而林国舅亲自去追回了女儿，这位林大小姐又进宫面见了皇后娘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她同太子的婚约，怕是要不作数了。”见狐九儿扬起脸，疑惑的看过来，那道姑并不出声，倒是亦寒说，“太子是兄长，晋王是弟弟，本来弟弟比哥哥能干，已经让哥哥心里很不痛快，如今心仪的女子也失去了，太子恼羞成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这一状教唆悔婚，告到皇上面前，若不处置晋王，难掩悠悠众口呀。”
　　“那你们把我关起来，又是为了什么呢？”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狐九儿喘了一阵，才轻声问。
　　“姑娘是聪慧之人，眼前的局势又如何看不透呢？”亦寒笑了，他生得俊美，这一笑，倒仿若雪地里，寒梅盛放一般，只是狐九儿早已无心去看了，只听得他说，“姑娘非我族类，当初救下晋王，也是因为太子和三皇子欲害晋王在先，如果把这件事推在太子身上……”
　　“我是太子安排在涤尘身边的细作，诱惑了林大小姐奔逃，是为了嫁祸晋王，太子容不下自己有能力的兄弟，欲杀之而后快？”狐九儿惨笑出声，接下了后面的话，“是这样吗？”
　　“如此虽然还是很难扳倒太子，但是二弟一定能脱身，他离了天牢，一切就不同了，姑娘为他所作的，二弟也一定不会忘记。”那道姑有些急切的说，“姑娘，实不相瞒，二弟如今身陷天牢，随时都可能被太子暗害，这救人如救火，你可愿救他脱身？”
　　“我这样说，就可以救他脱身？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说的话？”狐九儿苦笑，她活了这许多年，每天想的不过就是修炼和天劫。如果早几个月之前，有人对她说，她将会为了一个男人，把坚持了四百九十九年的心愿抛诸脑后，她一定会笑着说那绝不可能。是呀，几个月前的她，还不过是一只怕被雷劈，却也无忧无虑的小狐狸，怎么知道，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再不想离开，想他笑，想他意气风发，想他得偿夙愿，哪怕，代价是她的性命。
　　几个时辰之内，狐九儿被带进了皇宫，照着亦寒为她润色过的说辞说下来，眼看着那高高在上，身披龙袍，五官与萧瑞有七成想象的老皇帝面露疑惑。亦寒的符咒又突然的打来，她被迫显出原形，只听得一殿哗然。
　　她既然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精，那么自然能够迷惑人心。太子骄纵，视晋王为眼中钉，这都是朝野人尽皆知的，如今居然勾结妖孽，陷害亲弟，亦寒等人又举出许多旁证，任凭太子如何赌咒发誓，老皇帝也是震怒非常，一边呵斥了太子，命他闭门思过，一边又让人放了萧瑞。两个儿子，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国之栋梁，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自然无法舍弃其中的一个，于是最后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了狐九儿身上，命人将她关进了一只小小的，四面贴满符咒的铁笼中，一路押送到了天牢的最深处，等候三天之后，执行火刑。
　　皇帝自然号称真龙天子，这皇宫之中，当然不乏高人设置的隐秘阵法，狐九儿被关的地方，就正是这样的一个阵法的所在，平日里，凡人在此可以正常出入，不受任何限制，而像她这样未证大道的狐狸精，从踏足的一刻起，阵法就已经发动。肉眼看不到的金光透地而出，围绕着她交错成笼，每一道金光都在吸食着她的力量，片刻之后，不要说脱逃，就是想幻化回人形，也是不能的了。
　　狐九儿萎顿的趴在铁笼当中，天劫近在眼前，所以死于她来说，并不可怕，她心底害怕的，反而是一些念头。就在刚刚，就在大殿之上，亦寒拿出的那些证据和之前教她的那些话，一旦串联起来，就都是让她害怕的念头，她不敢想，又忍不住要去想，这几个月来的甜蜜相伴，萧瑞对她说过的那些让人心醉的话儿，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而拿来哄她的？
　　天牢之中，不辨黑白，狐九儿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才听到有细弱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移了过来。
　　“九儿？九儿？”又过了一刻，有人细细的叫她的名字，她无力的睁开眼，曾经宝石一样透亮的眼眸，早就黯淡得全无光泽了，持着灯笼，蹲在笼前的，却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林韵蓉。
　　“你真的是九儿？瑞哥哥府里的九儿？” 林韵蓉上下打量着笼子里通体洁白的小狐，有些不可思议的说，“爹说的都是真的，你竟真的不是人？”
　　“我是什么，在这个时候，又有什么要紧？”狐九儿失望的合上了眼眸，心底想着，嘴上却不肯说出来。
　　“我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如果你真的是九儿，那瑞哥哥让我告诉你，好好的活着，他——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林韵蓉看笼中的小狐并不理会她，顿了顿脚还是说，“话我带到了，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说完，提着灯笼，走开了两步又退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只食盒，她飞快的打开，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还有几碟子点心并一碗茶水，逐一放到了笼前狐九儿能够到的位置，林韵蓉才匆匆离去。
　　铁笼也好，金光也好，阻得住狐九儿的身子和元神，却阻不住食物的香气一点点飘荡过来，狐九儿没有睁眼，泪水却已经不受控制的从紧闭的眼角涌了出来，那些食物的味道，她怎么也不会忘记，在二皇子府也好，在晋州的王府也好，每顿饭的餐桌上，这些总是少不了的，也是她最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