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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如,初见 ...

  •   进入寒冬以来,北京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在被商贩占满了的街道上,叫卖声、嬉笑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炮竹声,使这个正月十五的夜晚格外喜庆。
      最热闹的是一个卖孔明灯的摊位,卖灯的小伙子热情地招呼着把摊位围得水泄不通的顾客们,忙的不可开交。
      买主认认真真在灯上写下心愿,然后无比虔诚地放飞,一脸幸福地看着灯儿越飘越高,仿佛不久的将来期盼的事情就能如愿。
      灯差不多卖完了的时候,人也渐渐散去了,小伙子开始哼着小曲数钱了。
      “叔叔,请给我拿个灯---”
      “好嘞......”小伙子应承着,抬起头却看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姑娘同时伸着手递钱给他。
      小伙子抓抓头皮为难地说:“哎呀...今儿灯都卖完了,就剩这最后一个啦,你们俩......?”
      俩人侧着脸看了看对方,虽不及志在必得的决心,却都向彼此表达了自己非常想要的意愿。
      看着倔强地停置在空中的两只小手,小伙子左右为难。
      突然灵机一动,想着不过是两个小屁孩,一个人玩是玩,两个人也一样玩,于是便提议说:“不如这样吧,你们俩买一个灯,灯的正面归小姑娘写字,反面归小哥哥你,好不好呀?”
      “呃......”小姑娘咬着唇琢磨着。
      “只能这样了么?叔叔你再找找看嘛......”小男孩也是一脸不甘心。
      小伙子把盛孔明灯的箱子搬出来,朝地上倒了倒,耸耸肩说:“你们看,真的是最后一个啦!”
      两个小孩无奈地对望了一眼,又是异口同声地朝小伙子说:“好吧,就拿这个吧!”
      经过小伙子给他们协商,由小姑娘付钱买灯,然后小男孩给她买小糖人儿作为补偿。
      欣喜地接过孔明灯,两个人遵照约定让小伙子在灯的正反面帮他们写下各自的愿望。
      “等一下,”小男孩准备点燃蜡烛的时候,小姑娘拦住他说:“咱们去莫愁湖再放吧!阿婆说那里最干净,菩萨最爱去那里休息了,肯定能收到咱们的灯。”
      小男孩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啊......我怎么没听过......”
      “试了就知道了啊,反正又不远,”小姑娘从他手中扯过孔明灯,说:“走啦,走啦!”
      小男孩也赶快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

      很快就达到目的地。
      小姑娘的阿婆说的没错,这里果然很干净。平静的湖面在明月的映照下泛着幽绿的光,岸边整齐排列的杨柳细软的枝条在微风吹拂下摇曳着,似乎还有淡淡的清香飘过来。
      “这里真好看!”小男孩深深地吸上一口气。
      “嗯,这可是我最爱的地方。每当不开心的时候,或者想我娘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看看,就没有烦恼了。”
      小男孩斜头看向她,发现她眼睛中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点。
      “你额娘也不和你住一起么?”小男孩叹口气说:“我的阿玛和额娘住在另一座城里,他们也从来没来看过我。我想他们的时候就爱和星星说话,告诉他们‘烨儿想他们,请他们快来陪烨儿
      玩’,等星星们转到那个城里时就会把我的话将给他们听啦。”
      “原来你叫烨儿啊......我叫伊澜。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来,咱们打钩钩,一辈子不许变!”小姑娘伸出白皙的小指。
      “嗯!一辈子不许变!”烨儿也伸出手指在她的小指上牢牢一勾,咧着嘴巴灿烂地笑了。
      “烨儿,孔明灯一定会把你的愿望交给菩萨的,你的阿玛额娘一定会很快来看你的!”伊澜胸有成竹地说。
      “那我们赶快把灯放了吧!说不定菩萨现在就在湖上玩耍呢!”烨儿迫不及待地举起孔明灯,催促小姑娘赶快点燃。
      伊澜掏出打火石,在蜡烛芯边轻轻一划,温暖的烛光立刻照亮了四周。小心翼翼地将蜡烛在灯内放置妥当,小烨儿一放手,灯就慢慢上升,在空中越飘越高,越飘越远,渐渐地飞出了两人的视野之外......
      “哈哈!好棒啊!我们的灯飞的真高啊!比天上的大雁都高呢!”两个孩子在草地上雀跃欢呼着。

      “三阿哥---” “三阿哥,你在哪里啊---”一个急促的女声在湖的附近若隐若现。
      烨儿朝伊澜做了个“嘘”的动作,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伴随着呼唤声的增大,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清晰起来。
      妇人远远看到两个小孩,立刻奔跑过去,一把拉过烨儿抱在怀里,仿佛还是惊魂未定。
      “我的小祖宗,您不是说买个灯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幸亏卖灯的老板好心告诉我您可能在这儿,万一出了好歹,老奴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能赎罪啊!”妇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
      烨儿却满不在乎地说:“哪有那么严重。每天都被您管在家里,真的好闷嘛。好不容易才找到和我玩的伙伴......”
      老妇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的小姑娘,童真的笑容洋溢在粉嫩的小脸上,甚是可爱。
      她却充满警戒地快速打量下烨儿所说的伙伴,拉住他的小手说:“三阿哥,咱们赶快回去吧,这里冷,小心着凉了。”
      “我......”烨儿看看伊澜,仿佛想争论些什么,但目光与妇人相对的那刻,又无奈地垂下眼皮,不情愿地点点头。
      妇人满意地笑笑,便拉起烨儿离开。
      “烨儿!别忘了你还欠我的小糖人儿哦!”背后传来伊澜甜甜的呼喊声。
      烨儿回头,看到她明媚的笑容绽放在远处升起绚丽的烟火里。
      他突然挣脱掉妇人的手,快步折返。到伊澜身旁,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放在她手心说: “喏,这个押给你,下次再见面我拿小糖人换!”
      “再见啦!”他使劲朝她挥挥手。

      我们总以为自己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大把大把的机会去和某人说再见,然后就可以去再见。
      只因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太小。
      不懂得离别的概念,不曾想有些转身,缓缓降落的帷幕所隔开的,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待到他日他时再见的时刻,时间早已更换掉我们的模样,最初的模样。

      顺治十七年慈宁宫
      宽大的铜镜前,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老妇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刚梳理好的发髻。
      那张脸虽已年过半百,却依然看得出年轻时的神采飞扬,卓姿无限,甚至因那一抹沧桑更平添几许独特魅力。
      在老妇旁边为其梳头的女子也同样穿着华丽,娇俏的脸上此时却浮现着愁云朵朵。
      这个老妇正是当朝天子顺治的生母孝庄太后,而她身后这名年轻女子则是顺治的嫔妃佟佳氏。
      佟妃满脸的不高兴孝庄都佯装不见,继续认真摆弄着头饰,好像这才是她真正在乎的。
      “皇额娘......有件事还请皇额娘您为臣妾做主啊!”佟妃终于忍不住开口。
      “哼,”孝庄余光扫视她一眼,说:“佟妃你啊,就这个毛病不讨人喜欢,性子挺直爽的一个人偏偏到有事的时候放着让人猜。说吧,又怎么了?”
      佟妃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孝庄磕了个响头,哭诉道:“皇额娘,要是我自个受了什么委屈我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也不敢惊动老祖宗您啊!只是今儿要说这事
      ,是关于您的孙子,臣妾的儿子,玄烨,我才不得不得来您面前为他讨个公道啊......”
      孝庄转过身,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终究于心不忍,拉起她坐在旁边,说:“哎哟,到底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别哭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昨个皇上来臣妾宫里,告诉臣妾承乾宫的那位看上我们玄烨了,说要领到那边去养!”佟妃紧咬着唇。
      孝庄眉头皱了下,若有所思地念叨:“董鄂妃......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可怜玄烨这孩子啊,生下来没有吃过我一口奶水,两岁为了避痘就送到北长街养着了,好不容易回宫一年,我们娘俩见的面一把手就数的过来了......这些我知道是规矩,谁让他生在帝王
      家啊,所以也从不敢抱怨什么,只盼着他好好成长做额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佟妃句句发自肺腑。
      “可她董鄂妃凭什么要抱走我的儿子!万岁爷宠她也该有个度啊,总不能连祖宗家法都抛之脑后吧!如果皇上真的要这么做,我宁可抱着玄烨一头撞死在景仁宫的大门上......”
      “佟妃!”孝庄严厉地喝道。她这辈子最不愿见却也见的最多的就是死。这个字眼太沉痛,随着年龄的增加,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承受它的重量了。
      她想起十年前那个倒在战场上的身影,自己甚至连一路走好都来不及说,两个人就被这个字永久地隔开了。
      “傻孩子......”孝庄回神,轻轻拢了下佟妃鬓角的散发,叹口气说:“记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
      “可是,如果董鄂妃真的把我儿子抢了去,我该怎么面对以后生不如死的日子啊......”佟妃嘤嘤哭泣着。
      孝庄慢慢撑着龙头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是萧条的深秋景色,眼神闪过一丝茫然,幽幽地说:“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谁料得到结局呢?”
      “咱们哪,都得听它的!”她举起拐杖指了指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刚刚放下笔,写字的女子便狠狠咳嗽起来,毫无血色的脸此刻因气息补足憋得通红,瘦削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这幅病容似乎比窗外的秋色更加荒凉,更加令人心疼。
      “鄂娘娘,天凉,您还是赶快回屋休息吧!”旁边的侍女见状立刻上前拿来披风给她披上。
      董鄂妃摇摇头:“芸儿,不碍事的……在屋里久了,闷……闷得慌。”侍女赶紧在她背后轻捶几下。
      她笑笑,便慢慢合上眼皮闭目养神。
      芸儿也不再言语。对于自己这个外柔内倔的主子,虽然甚是忧愁却也无可奈何。

      ——“还敢狡辩!明明就是偷的!等我把你打的皮开肉绽你才肯认罪是不是!”
      ——“我没有偷东西,这真的是我的啊!安公公,求求您相信我,安公公……”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小顺子,给我使劲打!看她还嘴硬不!”
      ——“啊……啊……疼啊……别打了安公公,我真的没有……没有偷东西啊!呜呜……”

      刚刚有点睡意的董鄂妃听到阵阵吵闹声醒了过来,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于是便迷迷糊糊地问:“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哭闹声呀……扰人清梦……”
      芸儿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说:“好像声音是从这园子的东南角传过来的。”
      “东南角?不是浣衣房么?”董鄂妃问。
      “嗯,”芸儿点点头,答道:“准是哪个丫头嬷嬷犯什么错了在挨训呢……不过说真的,那里管事的安公公教训起人,还真让人恐惧……奴婢曾经有个小姐妹,就活生生地被他给折磨死了,
      哎,可怜她的老妈妈还不知道,到现在还是我每个月托人给老人家带点银两……”说着就湿了眼眶。
      董鄂妃本就心软,听芸儿这么一说更是心头一惊,随即让芸儿扶起,快步朝浣衣房走去。
      还没进大门,远远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公公举着鞭子狠狠地朝一个小女孩抽着。
      小女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本能护着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噼里啪啦的鞭子早就使她柔弱的身子伤痕累累,只是边哭边喊着:“我真的没有……没有……”
      到底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要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下此毒手?于心何忍!
      董鄂妃再也看不下去,大声喝道:“住手!快点住手!”
      “鄂妃娘娘吉祥!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奴才瞧见是宠冠后宫的鄂妃娘娘到了,立刻下跪请安。
      也不理会这些奴才,董鄂妃径直走到地上趴着的小女孩旁边,蹲下身来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心疼地说:“可怜的丫头啊……”
      小女孩挣扎着抬起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有气无力地说:“娘娘……我真的不是小偷,没有偷东西……”
      董鄂妃红着眼睛,点点头,又叫芸儿过来把小女孩扶起来。
      转身对领头的安公公厉声质问道:“这个小姑娘做了什么错事,你竟如此狠心施刑?”
      安公公见董鄂妃脸色不对,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回禀娘娘,这贱……这丫头竟敢偷宫里主子的玉佩,奴才也是按规矩办事,不想惊扰了娘娘凤驾,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
      “可曾有证据证明是小丫头偷的吗?还有,是偷的哪宫主子的?可有遗失记录上报?”董鄂妃问。
      “这个……”安公公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奴才、奴才发现这丫头私藏有和阿哥格格们一模一样的玉佩,若不是偷、偷的,怎么可能有此贵重物品……求娘娘明鉴啊!”说完便将“赃
      物”呈上。
      董鄂妃拿起玉佩仔细端详,剔透的翠玉上,祥龙花纹清晰可见,确属皇室之物。
      她再看看靠在芸儿怀里的虚弱的小姑娘,那么天真可爱的样子,倔强的眼神直直地映射到自己眼睛中,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小丫头会做如此龌龊之事。
      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证据为她开脱,可是如果放任不管,把她留在这里,她必定是凶多吉少了,这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女孩很投眼缘,打心底里喜欢她。
      思索了下,董鄂妃开口道:“这样吧,这件事安公公你就别管了,呆会我把她带到承乾宫再问个明白。”
      “呃……这样似乎不大稳妥吧,娘娘,案子还没定住呢……要不等奴才审问好了亲自上承乾宫禀告娘娘?”安公公神色为难。
      芸儿怒斥道:“大胆奴才!难道你有权审问娘娘倒没有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别说是要个丫头了就算要你的狗头你也得双手奉上!哼!”
      安公公吓得赶紧跪地磕头:“奴才遵旨!一切听从鄂娘娘安排!”
      “嗯。芸儿,带着这个丫头,咱们回承乾宫。”董鄂朝小女孩柔柔一笑,吩咐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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