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子之清尘》依水临空

8、第八章

　　洞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
　　江南的春天总是来的特别早，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春风舞出江北江南两岸华彩的好时节。杭州城人们的心情也在这冰雪消融、大地回春的佳季里渐渐明朗起来。大街上随处可见已换上轻薄春衫的少女和着歌儿的轻快脚步。虽然天气仍是乍暖还寒，但人们渴求美丽的心情却是挡不住的。
　　而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黑暗也随着阳光的明媚悄悄滋长着。
　　这儿是一处毫不起眼的院落，离闹市区不远的小巷尽头里大门紧闭。但如果有识货的人经过，一定会惊异宅顶整齐排布的竟是苍青色的琉璃瓦，果真是珍珠如土金如铁啊，但这奢华却是如此的不着痕迹。
　　小院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杨柳也已经抽出了嫩芽，但有些人的心却随着时光的推移渐渐焦躁起来。
　　“主人，他还是没有来，该不会要放弃这个院子吧？”
　　“兰心，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他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四大世家已尽在我们掌握，任他本领再大也是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主人说得是。只是我们派到山上的那些人，这样消失岂不是太可惜了。”
　　“没有失哪有得呢？世道总是公平的。”
　　“没有失哪有得”榻上女子仿佛想起什么，径自陷入了沉思。一旁的仕女轻纱遮面，眉目依稀可辨。仕女望向榻上风韵犹存的女主人，眼中尽是复杂之色，渐渐的这个被唤作兰心的仕女目光中竟是多出些怜悯来。

　　天魔宫
　　竹林掩映下，一个毫不起眼的碧竹小轩。清尘依旧是一副如玉君子的谦谦模样。四大鬼使分列两侧，皆是神色肃穆。
　　厅中一粗衣男子垂首而立，态度也是十分恭谨。此男子三十多岁，是那种望一眼你绝不会留意，平凡得淡褪了所有存在感的人。而就是这个平凡的人带回了一个让在场所有的人震惊的消息。十里坡一役后，江湖上一股极其诡异的势力迅速崛起，接手了四大世家所有势力。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
　　一时间厅中安静的有些诡异。清尘抬手一挥，粗衣男子无声退下，又回到了茫茫人海之中。
　　天魔宫花园
　　花海的凉亭里，白飞难得安静地坐在一角品茗，兰若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纸，神色郑重。
　　片刻之后，兰若缓缓开口：“小哥哥，我给你讲讲我和他的初见吧。”没待白飞回答，兰若又继续到：“那一年我五岁，娘亲还在，四月正是江南的好时节。娘亲带我回外公家省亲。外公家虽是四大世家中极有势力的凌氏，但娘却不是家中嫡女，因此一直也不受重视，直到白凌两家联姻，娘成为白家主母，在外公家的境况才稍好一些。归家的路上，我们遭遇魔教，那时我还小，许多事都记不得了。可我却清楚记得那晚的月亮是红色，后来我常会奇怪，月亮怎么会是红色呢？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想起的也只是那个红色的月亮——血一样的红色。那次我没死，娘把我藏在破庙。后来的事我都忘了，我只记得我回去向外公求援，外公听了我的叙述后那种冰冷漠然的神情。我第一次那么绝望，娘亲一直努力在我心里营造的温情假象轰然碎裂。我自己回去找娘，路上遇见了他，但娘亲却尸骨无存。后来他在江南别院陪了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回家开始练剑，我不想在我爱的人需要我的时候却无能为力。娘死后，爹不再管我，我就经常以去外公家为借口去江南找他。而两边的人竟然从未想到过我，我得以一直隐瞒至今。七岁那年，我偶然得知他是魔教少主，那次我与他一战，挑断了他的手筋，从此他不再拿剑。而我在家中闭关三年，三年后我回到江南。那天我本没想进别院。我站在门口徘徊不决，正当我转身欲走时，大门开了。我回首便看见阳光下单薄憔悴的他，依旧一袭白衣。三年来他长高很多，却更瘦弱。我们对视许久，谁也没说话。那年他十一岁。后来我才知道我闭关那三年发生过许多事，魔教老宫主和夫人双双逝世，他接手天魔宫后被暗算，修习术法走火入魔，从此留下病根。但魔教的事我一直无法释怀，因此这么多年我们总是聚少离多。”
　　白飞听完兰若的叙述，依旧是一副沉静的模样，只是目光中有些东西复杂了起来。
　　白飞问到：“这么多年，你可是准备放下了？”
　　兰若淡淡一笑：“有些东西是该放下了。”
　　随后两人起身，兰若手中的纸片随风飞起落在了荷塘里，墨迹被池水晕开，依稀可辨出上面的字迹：家主甍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