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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没创意的灵异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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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现在最痛恨两件事:手电筒和明天的补考。
说来说去都该怪那个该死的林中华,非说什么早起头脑清醒,复习效果好,硬拖着他一大早就爬起来跑到大学西北角的五四林里K书。郑飞昨天晚上玩游戏玩到很晚,一大早根本就没睡醒,他陪着林中华呆了十多分钟,就困的不行了,死活要回家睡个回笼觉,走的时候迷迷糊糊居然把专业课笔记忘在树林里。
到了晚上,翻遍了整个租房和教室都找不到笔记的郑飞才想起来这码事。明天专业考试,若是没有笔记,就别想及格了,郑飞没奈何,只能穿上大衣拿上手电直奔五四林而去,那时候正是十一点多。
祸不单行,才走到一半,手电筒居然坏了,郑飞只好一边骂人一边摸黑走进树林,低着头到处找自己的专业笔记。位于大学西北角的这片树林很偏僻,平时都没什么人来,这会夜间十一点多,树林里一片阴森的死寂,周围都是树木巨大的黑影。没有手电,郑飞看不清楚四周环境,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只能听见自己踩着树叶的声音。
忽然郑飞感觉脚下踩到什么,他俯下身子,发现正是自己丢的那本笔记。他如获至宝,连忙拣起来扑干净土,揣到怀里就往外走。突然,他听见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声音很轻,象是树枝摇动的声音。
郑飞忍不住回过头去,猛然看到就在几米开外,一个黑影正在空中飘荡!不,那不是飘荡,郑飞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人影原来是被一根绳子从树上吊下来的,整个身体随着夜风一摇一摆着…………郑飞一下子吓的手脚冰凉,全身僵硬,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候,一阵惨白的雾气悄然聚拢在那人影身边,郑飞恍惚听到无数的低沉呜咽,那人影竟缓缓抬起头来!本来披在脸前的长发慢慢向两边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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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毕恭毕敬地从一扇枣木色黄铜镶边的檀香木门里退了出来。
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也从那屋子里走了出来,分头、金边眼镜、雪白的棉衬衫,脸上写满了”得志”两个字。他翻了翻手里的名单,对马鸣说道:
“马先生,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稍后我们大鑫建筑公司会通知你结果的。”
“多谢!多谢……”
没容马鸣多说,那白领转过身去对走廊里坐成一排的求职者喊到:”29号,下一个!” 马鸣只能悻悻地把准备好的感谢词收回嘴里,无可奈何地搔搔头,向出口走去。整洁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格外地不协调,与其说是对马鸣的包装,倒还不如说是对他的讽刺。
这是马鸣说不清第几次的求职面试了。当初他在大学里特立独行,因为早操的考勤问题,跟”不知道民间疾苦”(马鸣语)的老师大吵了一顿,愤而退学。这件事让他在学生中着实风光了一把,但是就象历史上所有为民请命者一样的命运,马鸣同样以悲剧收场。在别人都顺利地四年毕业,工作的工作,考研的考研时,大学却拒绝发给他毕业证书,他只能拿着高中的文凭四处求职,以”和大学本科同等学力”聊以□□而已。
其实他除了“待业青年”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秘密身份,就是“灵异事件监察行动社”的调查员。这个组织最早是叫做”大通智化玄妙真阳门”,专职驱鬼,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驱魔道长。长久以来这个组织一直是在民间秘密地进行驱魔活动,不管时局如何变动,人间始终有鬼怪的侵扰,当其它无数知名强大的组织社团逐渐消亡的时候,这个小组织却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从东汉一直延续到了二十世纪的今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大都市反而更加活跃起来。
而马鸣就是这些现代道士中的一员。
刚一出大鑫公司的大楼,马鸣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他刚一打开,就传来一阵揶揄的声音,一点也没因劣质的信号质量而失真。
“喂,悲剧男,这次是否摆脱待业宿命的纠葛呢?”
“哼……和你的个性一样拙劣的笑话。”
马鸣反唇相讥,对方是他在灵监社的“同事”蒋若宁,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两人搭档已经有两年,花在互相嘲讽上的精力比投在合作除妖上的精力多三倍以上,也算得上是道士中的异数。
“冯掌门叫咱们去灵监社的道观去一趟,好象有什么事情。”
“哦?那颜卿呢?”马鸣问。
“她还没放学呢,今天是周四,她们学校有组织生活,她可是团支部书记。”
他们口中的颜卿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今年高二,也是灵监社前几天刚审查合格的见习道士,被分派到了马鸣一组作实习。
“好的,那我二十分钟后到。”
马鸣看了看自己劣质的地摊表,不大有把握地说。
跟不负责任的武侠片和鬼片不同,马鸣虽然是个道士,但既不会飞天也不会遁地,只能老老实实去挤公共汽车,而且有时候还挤不过人家。一路上,被”前呼后拥”的马鸣在车上被夹的不能动弹,只好默念道藏真言,与小孩子的哭闹、售票员的叫喊以及中年妇女的吵嘴相唱和。
下了车,马鸣又走了几分钟的路,揉着酸痛的身体来到灵监社的道观——如果能称其为道观的话。
如同马鸣无论怎么看都不象个道士一样,这间建筑怎么看都不象个道观。这是栋普通平凡的火柴盒二层小白楼,二楼挂着几件洗过的衣服,墙上贴满了卫生检查通知啦、治疗性病的妙方啦、”XX是小狗”的粉笔涂鸦啦之类的东西。大门上方还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快感节奏公共计算机屋。”门外自行车十多辆一字排开,屋子里面不时传来兴奋的大呼小叫。
其实灵监社的道观原来是在城市市郊的一处清雅之所,造型也是标准的道教建筑,古香古色。后来几年前文物保护单位宣布此建筑为市级保护文物,无奈的灵监社成员就只好”大隐隐于市”,搬到城里政府给安排的这间两层小楼中来。等到现任掌门接任之后,考虑到经费问题,便开了这家快感节奏网吧,颇能吸引年轻人和年轻道士的兴趣。
马鸣推门走进屋子,里面二十多台计算机前大学生中学生和小学生聚精会神地挪动着鼠标,墙壁上还挂着经营许可证,非节假日非成年人不得入内的牌子和各种五颜六色的卡通招贴画。只有屋子的尽头,服务台的里面还供奉着太清道德天尊,也就是太上老君的牌位,但远不如半裸的时代女郎海报醒目。本门的宗旨”却妖伏魔” 倒是挂在墙壁的正中,只是恐怕来的人首先都会以为是什么三流的国产游戏广告。
“这种把四月一日提前一个月零十四天的节日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马鸣望着网吧里挂着的红色心形花环和特大号”情人节快乐”的喷字,自怨自艾地说道。
“葡萄可不一定是酸的哟,狐狸大人!”
一位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黑发青年漫不经心地回敬道。和衣着邋遢、表情懒散的马鸣不同,他是个衣着笔挺,脸孔英俊的年轻人,端着咖啡杯的姿势非常潇洒悠闲,不时吸引着身旁路过少女的倾慕目光和少女男友随之而来的醋酸视线。
他就是马鸣的同事蒋若宁,马鸣问他掌门在哪里,蒋若宁耸耸肩膀,指了指玩家中一个戴着耳机、手里握着鼠标、脸色紧张的中年人。
“喂!干什么呐!快过来啊,我的老家要被人端啦!!”
“这点兵不够,再去多造一个基地!!”
马鸣知道掌门又被游戏迷住了,他摇了摇头,坐到沙发上耐心地等待起来。这时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走过来,递给他和蒋若宁一人一杯茶。
“喝吧,上好的云雾山茶。”
“多谢了,赵老爷子!”
被马鸣称为“赵老爷子”的老人本名叫赵得胜,是灵监社目前资格最老,也是年龄最老的成员,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若以驱鬼的经历而论,谁也没他的经验丰富,小字辈私下里都称呼他为”魑魅魍魉百科全书”。
赵老爷子瞥了一眼正沉迷于《星际争霸》的掌门,叹了一口气:
“……咳,你们先坐一会吧,掌门他老是这样子,唉。”
“是啊,身为掌门,玩心还这么重。”蒋若宁应合着赵老爷子,“这样长时间占着电脑会影响客源的。”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老人拿起一杯茶,用茶盖慢慢拨弄冒着热气的茶水,对于小辈们开的玩笑,他都淡然处之,一本正经地回答,这反而让蒋若宁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掌门的基地很快就被对手的大军攻破,他悻悻退出游戏,对正在恭听赵老爷子训诫的马鸣和蒋若宁两个人挥挥手:
“爱与和平的战士们,过来吧,去二楼,有任务啦!”
掌门这个职位总给人以老重持成的感觉,但任何人见了灵监社的现任掌门,这种概念都会被立刻被删改的体无完肤。这是个只有三十几岁的长发男子,名讳上冯下诤,是历代掌门中最年轻的一任。此公喜好重金属摇滚和日本卡通,耳机一刻也不离耳边,身上还挂着项链和诡异的金属饰物,整个穿戴就像是个嬉皮士,完全没有武侠小说里一派掌门仙风道骨的风范。
自从三年前上一任掌门退位之后,整个道观在第一线作战的道士平均年龄就开始呈现急剧下滑的趋势,象马鸣、蒋若宁和颜卿这样还不到二十五的青年都可以自成一组独立行动,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在道观的年轻化革新方面,掌门的新潮思维功不可没,这点连保守的灵监社老成员都不得不承认。
三人来到二楼的办公室里坐定,掌门取下耳机,从桌子堆积如山的资料里取出一张纸看了看,抬头对坐在对面一脸轻松的两个人说道:
“最近在本市师范大学里有闹鬼的传闻,你们两个去调查一下。”
“哦,师范大学吗?那里是盛产美女的地方啊!”蒋若宁睁大眼睛兴奋地说。
“那么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马鸣失恋过一次,所以对美女几乎已经丧失了信心,反而能直接切入到问题的实质。
掌门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一边解释:
“据说最近有一名叫郑飞的学生半夜在校园里的小树林里撞鬼,还有人看到过一个白衣女子走来走去,不,应该是飘来飘去。盛传当年在这片小树林里有一位叫白杨的女大学生考研失败,上吊死了,那是她的鬼魂作祟…………”
马鸣听了之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呻吟似的抱怨道:
“这都是些什么……这种无聊的情节现在连三流的电影导演都不会用。一定又是那些多愁善感的女生瞎琢磨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每年灵监社接收的关于鬼魂的情报传闻,有七成以上其实只是人为的错觉所致,真正和鬼妖有关系的并没多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灵监社大部分的工作只是在判断哪些是真正的闹鬼,哪些只是人在吓唬自己。
“问题是……那自杀的女生漂亮吗?”蒋若宁问。
“这和相貌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美女,什么都可以原谅呀!”
“你贯彻博爱的力度还真令人钦佩。”
马鸣冷笑道。
“这个问题你们等一下去和那个鬼魂自己去讨论吧。反正你们组还有个新人,先做些简单的任务积累一下经验也好。”
掌门摆摆手,手上的银链子叮当做响。
马鸣和蒋若宁同时向掌门伸出了手。
“干嘛?”
“打出租车的费用,总不能让我们走路去师范大学。”
“去打劫隔壁银行吧,昨天才有现钞运进来哦。”
“这个…………”
“没抢劫银行的魄力吗,那你们还是挤公车吧。”
冯掌门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十块钞票,丢给他俩。马鸣和蒋若宁虽然已经算是灵监社里的异数,但与冯诤正面交锋似乎还稍逊一筹,大概这就是掌门之所以为掌门的缘故。
灵监社自古以来除妖降魔完全是义务性质的,义务也就意味着免费。以道求利者诛”,这是开派祖师所立下的规矩,即使是现任掌门也不敢去废除它。至于经费,以前是靠道观里的香火钱,现在则是靠网吧的收入,都是靠慰籍人的精神挣钱,从本质上说其实是一样的。
至少,不用被别人笑话说“哈哈哈哈,原来鬼怪是你们这些道士的衣食父母啊。”
马鸣和蒋若宁离开网吧,朝着师范大学的方向走去。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所要调查的究竟是何等奇妙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