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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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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打开锁门的锁链,伸出手,似乎要推一下杵在门口的男人。可是当那人稍稍侧头扫了一眼,衙役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更纱站起身,看清楚了,这个拥有王储般的骄傲和孤高的男人,真的是朱理。
朱理取下遮蔽的斗篷,披散着,走进了石牢。他站在牢房中央,环视了四周,再径直走到唯一一堵无人占领的墙壁前,盘腿坐下,安然闭目养神,整个过程不说一句话。
更纱突然明白了,他就是担食士兵所说的“最后一个人”。
她打量着他,从外形来看,他应该是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只不过原来那套宫廷款式的深裾长衣不见了,换上了蓝紫色的中袍,外面再罩上及地的白色斗篷,将人衬得更加冷漠和凛然不可侵犯。
“你还好吗?”更纱忍耐了半天,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很好。”
朱理似乎知道她在看他,闭着眼睛用简短两字打消了她的疑虑,又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同时用这种天然的冷漠感阻止了她的攀谈。
峻行翻个身,大概是察觉到了身边变冷了,低声喊了句:“更纱——?”
更纱连忙又躺下,挤着他暖融融的身体,迷糊着睡了。
石牢外是所四方小院子,角落里生长着苹果树。更纱和阳子按照以前州府的规定,从水井边清洗回来,再被四名衙役用武器押送回暗无天日的石牢里。
还没走近房间,就听到了士兵的喧哗:“你!坐着的那个奴隶!去擦洗身子!”
更纱慢慢走进石牢,看到了朱理依壁而坐,对伸到面前的寒矛尖熟视无睹,仍然一动不动地养神。
他的鸣泽剑不在身边,就是阳子的水禺刀也被缴获了,阳子只不过私自藏起了挂饰碧双珠。
更纱想起上次朱理追杀她的原因就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后背,当下有些疑惑地走到他的身边,用手轻轻隔开了长矛。
“大人,他是昨晚才入营的,身体应该还是洁净的,请你收起武器吧。”
朱理冷漠得像尊雕塑,阳子走到更纱左边,也和士兵形成了对峙之势。
持矛士兵仍在呼喝:“我们的女王讨厌一切肮脏和腐败的气味,你们这批奴隶身上带着死人味,难道不想活了吗?”
一直不动的朱理突然抬起了眼睛,伸手抓过矛戟前端,一拉,不出多大力气夺走了长矛。那名士兵害怕得退出石牢,可是朱理速度比他更快,一扬手,将长矛透过铁门反掷出去,钉在对面石墙上,震得嗡嗡响。
士兵拔了半天武器没拔下来,马上伙同其余衙役跑开了。
死寂中,熊形半兽人说了一句:“你这个奴隶有很大的力气。”
朱理冷淡地看着他:“我不是奴隶。”
“哦?”熊形人抓抓黑乎乎的后脑,笑着说,“看着也不像,因为你太骄傲了,像是天生的王者。”
这边更纱已经坐下,又挨着峻行一起取暖。阳子打量下破败的石牢房间,也挨着更纱一起坐下了。继续有北风透过气窗刮进来,室内温度很快就变冷了,商人、流浪艺人都慢慢地靠过来,凑成一团互相取暖。
只剩下皮粗肉厚的熊形半兽人和朱理坐在石壁前,对其余的一切不以为意的样子。
衙役过了很久才抬来一桶面食,吆喝着放在石牢中间,马上离开了,再也没有以前耀武扬威的气焰。众人依次取走陶碗捧着面食吸完,擦擦嘴,再挤在了一团。
峻行看看窗外,担忧地说:“天气冷了,不知道妈妈在家里还好吗?”
更纱看着外面的萧瑟,在心里说:我也想家啊。
“他们会把我们送到哪里去?”峻行很是焦虑,“妈妈不知道我的情况,希望她不要过度担心啊。”
“应该是去皇宫吧。”更纱觉得一阵倦意涌上心头,将脑袋隔在峻行毛茸茸的肩膀上,打着呵欠说,“刚才士兵说了‘女王讨厌一切肮脏和腐败的气味’,现在的女王不就是舒荣吗?”
阳子沉默,眼睛又藏在了碎发阴影里。更纱注意到了,但她没说什么。
死寂中,熊形人又开口说:“喂,对面的家伙,你不吃饭吗?”
朱理闻言只拉起斗篷遮住脸颊,用他的无言和冷漠再次隔绝了外围的一切好心和好奇。
吃过面食后,大家身上都暖烘烘的,驱走了一点寒气。
更纱看了看朱理有点苍白的脸,轻声询问:“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吃东西?”
如果一点不吃,那怎样保持体力呢?
朱理睁开眼睛,迎上更纱好奇的眼光,冷淡地说:“我不吃垃圾的东西。”
愁眉苦脸的商人忍不住说了一句:“姑娘,你别劝他了,他和我们不同。”
更纱不认为朱理有什么不同,哪怕他看起来不大合群的样子。她慢慢地说:“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众人默然,似乎认可了她的说法。
朱理冷漠说道:“那种东西比猪食还要差,你们全部吃完了,不觉得羞耻吗?”
挤在一起的人稍微有点波动,但看到他的气势,也仅仅只是波动而已,甚至有几个人沉默地接受了奚落,开始打起了瞌睡。
熊形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要刺起朱理的注意。他回答说:“不要以为自己真的是王族,来到这个地方的人,都是奴隶。我劝告你口气不要那么大。”
更纱勉强打起精神,说:“熊大哥,你误会了,朱理不是那个意思。”
朱理在嘴角露出个模糊的笑容,再也不说话。
过了一刻,石牢里意志清醒的只剩下四个人了:更纱、熊形人、阳子、朱理。
更纱看到朱理一人落在冰冷的暗处,心生不忍,推开靠在她肩膀上的峻行,朝他走了过去。朱理并没有动,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野生的苹果,递了过去:“给你。”
朱理没有接。
她又说:“我在水井边摘的,已经洗过了,是干净的。”
朱理还是没有动。
平常人遇到这样的冷待,通常都会放弃与冷漠者的沟通,可是更纱脚下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将苹果放在了他身前的草地上。
这边的石壁衔接着外面,温度比其余的地方都显得冷一些。更纱默默地坐了一会,已经冷得起鸡皮疙瘩。她想离开这边回到峻行那里去,没想到冷淡不语的朱理开口说话了:“别动,就留在这里。”
更纱心里好奇,四下打量了她和他坐的地方,没发现什么异常。她偷偷地朝外面挪开了一点,察觉还是那么冷,就一直朝外摸索过去。
这时,伸过来一截蓝色袍袖的手臂,将她牢牢拉住了。
更纱转头看去,对上朱理无比冷淡的眼睛,眼光里似乎还含有一种警告。
她呆了会,朱理也不放手,只冷淡地盯着她。
更纱放弃了逃离这堵冰冷墙壁的想法,呼出口气,放软身体,留在了朱理右边一臂之远的地方。
室温越来越低,更纱的身体越来越冷,她昏沉沉地靠在墙壁上,想这样睡过去。迷糊间,她寻求一点温暖的气息,脑袋不自觉地朝着朱理那边耷拉下去。
似乎听到了一丝冷淡的嘲讽笑声,她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紧接着,她能感觉到朱理用手臂撑起了她的脑袋,将她推开在一边,没有一点迟疑。
更纱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无奈地说:“你怎么这么冷淡啊!”
朱理冷冷地盯着她:“清醒点。”
更纱还是想睡,说道:“我好冷。”
朱理没表示什么,裹住了他的外衣和斗篷,在嘴角浮起一种讥讽的笑:“你们没有尊严地吃了那些猪食,却不知道,那里面加了迷药?”
更纱听了很吃惊,她也想保持清醒的头脑,但是意志力怎么也支撑不住,过了不久,她就一头歪向了朱理,朝着他的怀里倒过去。
朱理躲避不及,被她砸到了双膝和双臂盘旋成的身体空间,皱了皱眉,提住她的头发,将她移到一边,放在冰冷的牢房地上。
他看了下尚有一丝清醒意识、半阖着眼帘的熊形人,掀了掀嘴角,冷漠地说:“借你的披风用一下。”
说着,他起身走过去,扯下了熊形人的披风,甩在了昏迷中的更纱身上,再走回她身边,盘膝坐下。“这个女孩还不能死。”
熊形人想瞪他一眼,可是气力不济,也慢慢沉入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