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10、第七回

　　成都新闻台《早间新闻》：
　　【昨夜城北九里堤发生特大火灾。火灾过火面积创我市有记录以来之最。根据最新数据，目前火灾已经造成1257人死亡，1325人失踪，近三千人受伤。目前市内尚有多处明火尚未扑灭。市府已经派出全市救援力量进行救援，省内兄弟市消防队也已到我市支援，预计今天白天可以扑灭所有明火。目前市府已对周边万户居民进行了紧急疏散。市府将在今天稍晚局势稳定后召开发布会通报此次火灾的情况，请各位务必锁定我们新闻台关注最新消息。】

　　睁开眼来便是灿烂的阳光，那阳光带着温暖，与昨日白夜里的光有万分的差别。
　　阳光中是一个男人伟岸的背影，那是父亲。
　　他原本正靠在窗台上，像是在欣赏庭院中的风景。像是知道我醒来了一样，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说：“你醒了？感觉还好吧？”
　　说来奇怪，昨夜的那些伤都好了，此时除了劳累后关节的酸痛外根本就感受不到昨夜受了伤。
　　我对他点了点头，父亲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些欣慰的意思。我没有听他的话直接回家，最后还带着世子殿下差点没命，他一定会生我的气才对。
　　“我听菲菲说了昨晚的事了，你做得很好，处理得勇敢又果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是因为生气所以说的反语吗？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没事，不过，你学会保护自己了也很好。”他依然笑着说，“问题还是在我，我原以为那不过是因为华乐社前辈出于怨念留下的恶灵，没想到并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要搞清现在的状况，要从我们华夏国的传说说起。
　　“我们华夏国人民都说自己是龙的传说对吧？我们国家的确是建立在巨龙之上，所以才有龙脉一说。在上古时代，华夏祖先与一条巨龙达成了联盟，以得在此生存。而后因为民族繁衍迁徙不得不向南北扩展，与另两条巨龙达成了契约。这三条巨龙成为了华夏百姓的守护者，也和华夏子民一起休养生息。三条巨龙生下九子，九子又行生衍之道，最终形成了今日的九十九龙脉。龙与我们一直通过一种形式相关联着，他们的身体栖息在这片土地，他们的精神传承给人的后代，这些组成了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
　　“烛阴也是龙的子孙之一，他本像其他龙子一样守护着九州中的一方天地。他也与其他同胞一样参悟着天地之道。可是，他在阅遍了世间一切学识，走遍神州每一个角落后，心里却变得越来越疑惑。我们在这宇宙洪荒之中所追求的道究竟是什么呢？天、地、人，不仅谁都没能给出他答案，而且他们都在不断变化消亡着。
　　“这疑问使他痛苦万分，他只能闭关冥想靠他自己得到答案。最后，他得出了答案。世间万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世上任何的存在都会变化消亡，都不是永恒的，之所以无法永恒便是源自道之不允。而除去了‘存在’的‘不存在’才能保持真正的永恒，之所以能得到永恒，是因为这才是宇宙正道之所在。他下了决定，他要用自己龙族的力量毁灭世间万物之存在，以此来帮助世界回归永恒之道。”
　　“他挑唆贪恋于权力的皇帝，以保护皇位为理由斩断世间的其他龙脉。为了保护各地龙脉的王室则各自自立为帝。烛阴又从中挑拨，保护一方的初衷很快就变成了权力的争夺。各地打着统一华夏的旗号相互讨伐，神州陷入了连年的战火之中。世人难寻生存之地，更无安宁可言。
　　“一位以善贤著称的杨姓谋士发现了烛龙的秘密，皇帝将皇位禅让予他。他广招贤士对抗烛阴，可烛阴毕竟是龙族，以人类的力量无法与之抗衡。最后，他听从方士的建议投降于烛阴。而后，他假意要断了蜀地的龙脉把烛阴骗到了蜀地。蜀地本不是烛阴熟悉之处，再加上四十九位当时最强的法师出力，终于将烛阴封印了起来。”
　　“那之后，人民终于逐渐清醒不再互相征战，华夏重新一统，国家也变得愈加强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天下就此太平，烛龙统治天下的时候培养了庞大的党羽。党羽众士为了解封烛龙做了不少的事，也引发了不少的灾难。元朝时最严重，还通过政变控制了皇帝。所幸当时的皇帝也不知道烛阴封印之处。”
　　“事实上为了不让外人知道烛阴封印之处，方士已经将它转移了很多地方。现在那地方正是九里堤的荒地。这一甲子世道发展过快，城市这么快就扩展到了那一带。可是我们还是努力将那片土地留出成荒地，目的就是守住那封印之阵，没想到疏忽大意了。”
　　“我以为那个控制秭归的恶灵，不过是近几年好胜心过强的学生附留在了那把琴上，怎么也没想到，这恶灵竟会与烛阴的势力有所联系。所以竟把它当成小鬼任由它发展，让它一步步成功地放出了烛阴。这一切，都是我的失误。”
　　烛阴的力量非同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你醒来的时候白泽已经去追踪烛阴了，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应该还好对付。京城这边也有十分重要之事，法事完成之前我无法脱身回蜀。今天开始你要代行青羊宫道长的权限，维持道观的日常运作，还要守住蜀地的安全。我会尽快了结这边的事赶回来。”
　　父亲不在蜀地，那就是我并没有在现实之中。
　　“这是我吩咐菲菲布的阵，能中此咒表示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最后你要记住，你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运作即可，遇到敌人时千万不要硬抗。一时失势没什么，你后面还有我们。青羊宫和蜀王府有特别的结界，最坏的情况下把这两处当作据点，阴界万物必伤害不到你们。”
　　可是，我才刚学法术不久，符也画得乱七八糟的，把道观交给我，真的没关系吗？
　　“要相信自己，实战是最好的训练。”父亲站起来打开窗户说，“今天太阳真好，是时候醒来了哦。”

　　父亲的指令下，我又一次睁开了眼。身边的一切都和刚刚的梦中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房间里没有父亲的身影。
　　还有一点是我起身后才发现的，我身上多处被绷带覆盖着，每动一处都会传来疼痛。好在身体还能受自己控制，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不是问题。
　　“真，你醒了？”起居室里，菲菲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电视，看到我后开心地过来抱住我。
　　“那个，道观里。”
　　“依道长的吩咐张贴了闭关修炼的告示，谢客三日。你只需安心养病就好。”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九里堤十八号楼，十八号楼是目前猜测的最早的起火点，也是受灾最为严重的一栋楼，楼内近八十户居民中只有五个孩子得以生还。虽然目前这里明火已经被扑灭，但是可以看到现场是一片狼藉。目前民间救援队已经开始对现场进行清理，并计划于明天为此地受难者举行超度法会，主持人。】
　　【谢谢尹记者的现场报道，请大家继续锁定我们频道，稍后将会直播市府对此次连环火灾的新闻发布会】

　　电视里，每个频道都在播放昨晚的事情。
　　“诶？奇怪，这么多鬼怪，难道这么多人一个都没见到吗？”菲菲一边服侍我坐下一边眼睛不离电视。
　　我喝了口她给我的粥，的确在记者的解读里，昨晚并非夜走万鬼，而只是一场异常惨烈的连环火灾。
　　“没劲，电视里已经好久没有出现鬼怪的消息了，没想到这次也没人把这事往鬼怪的方向推理。”
　　“昨晚的规模非同一般，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揭露真相了吧。”
　　“真的吗？但愿如此呢。”菲菲说，“毕竟妖怪之类的新闻多一些，我们道观的生意才会好一些嘛。现在这世道，好多人都坚称世上没有鬼神，真是离谱。”
　　“对了，其他人呢？他们身体还好吗？”
　　“白泽婶已经出发去找烛阴了，博旦在房间里照顾世子殿下。”
　　“朱阳身体怎么样？”我记得他伤得不比我轻。
　　“蜀王府的杨泽大夫早上已经来过了，说是所幸没伤到脏器。不过外伤实在严重，需要休养一阵才能醒来。”
　　什么？朱阳还在昏迷？听了这个的我连忙向那间客房跑去。朱阳常在我家过夜，那间客房其实早已是他的专属房间了。
　　那房间的格局与我的差不到哪儿去，难得灿烂的晨阳，也一样从窗户外流泻而入，填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这日光，使得他的睡眠看起来愈加安详了。
　　“司……司机老吴他被蜀王府的人接去了。”
　　角落里传来一个颤抖着的声音，是博旦。他正躲在书桌下面，看到是我后才松了口气。昨晚多亏司机老吴把我们及时送来了，不然说不定我们已经被后来的小鬼们杀死暴尸街头了。
　　“朱阳还没醒来过吗？”我问。
　　“照杨泽大夫的说法，快到醒来的时辰了吧。”
　　那家伙从脸上到手上，好大一片身子都被绷带覆盖着。他忽然皱起了眉头，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本以为可以安慰到他让他继续休息，可没想到却吵醒了他。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我说：“我们……还活着吧？”
　　我点了点头。
　　他想要用胳膊把身子撑起来，可没使出力气反而触痛了伤口。
　　“别动！你的左手臂骨折了！”博旦连忙跑过来制止他，可手还没碰到他就又小心的缩了回去。
　　“我不会死吧？”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问。
　　“不会，全身一共七十多道伤口，左手臂骨折，但是所幸只是失了血气，没有伤口触到要害。”博旦复述着刚刚大夫的话。
　　“那些妖怪呢？”
　　“烛阴已经逃跑了，剩下的小妖精也四散了，今天阳气极盛，估计没什么妖精敢造次。”
　　“外面呢？外面一定因为我乱套了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篇静寂，没有人敢回答他。
　　“电视，我要看电视。”
　　博旦看了看我，像是得到了允许，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里的电视。城里已经因为昨晚的事陷入一片混乱，无论哪个频道都在播关于鬼怪的新闻，不过目前大多数报道还是把它当作大火灾处理。

　　记者：【多位现场目击者证实昨晚火灾现场有巨龙出现，而且有很多鬼怪出现在街道上，市府却报告是单纯火灾，请问市府是否可以为自己的报告负责？】
　　市府发言人：【现在只是初步的调查，初步判断是昨晚天雷落下后打到九里堤荒地的古银杏树上引发火灾，然后巨风又使得火势迅速扩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关于鬼怪目前只是传言，我们没有得到幸存者的证实，当然随着调查的深入可能会发现更多的真相，但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些。】
　　记者：【很多灾民反馈，申请进入慈济救济院，红旗疗养院等慈善机构暂住申请都没有获得通过，这些机构原本一直在发生大型灾害后会第一时间进行开放，为何此次造成这种局面？】
　　【以上提到的法人单位据我所知都是蜀王府的资产并非国有，这些法人的运营全部听从蜀王府基金。市府已于今天上午向蜀王府提交协助收治灾民的申请，可是目前蜀王受陛下谕召进京，可能回复要一些时日。同时，市府已经开放市内5处地方作为临时避难所，避难所的空间和食物完全充足，条件虽不如民间机构但也足以帮助受灾者渡此难关。】

　　“殿……殿下，你还不能动”
　　我的注意力还在电视新闻上的时候，博旦注意到了正在挣扎的朱阳。
　　“我要回府，现在父王在京师，王府内肯定是一片混乱。”
　　“可是大夫说你需要静养。”
　　“如果我静养了，这个地方的百姓就要遭受更大的伤害。陛下将此地交由我们家族守护此地，我们家族就必须尽忠职守。”
　　“你是蜀王世子殿下吗？”就在我不知如何劝说朱阳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出现在了房门口。
　　那男孩和我们差不多年级，身高也差不多，长相清秀可穿着很是潮流。鲜红带着英文字母大花色的T恤，窄裤腿的牛仔裤，头发虽有些长，可还没有到可以扎起来的程度。除了电视里的叛逆学生，我只见我们学校里的留学生这样打扮的。
　　“你，是你。”
　　没想到朱阳竟也认识这样的人。
　　“多亏昨夜出手相救，我朱阳欠你一命。”
　　“谢……谢谢恩公。”
　　博旦代替不能动的朱阳给他行了个大礼。对了，昨夜我们都躺在地上痛得起不来的时候，
　　的确有见到一位法力高强的术士，这么说就是他了。
　　“欠命未免有些太过了，真正救了你们的人是白泽才对。话说回来你真的蜀王世子殿下吗？”
　　“正是在下。”朱阳回答，“恩人怎么称呼？”
　　“我叫拟，是云游至此的道人。”他回答说，“先不说这个，刚刚我去街上转了一圈，看到很多人正聚集在贵府门前。”
　　看到朱阳担心的模样，我连忙说：“蜀王府门前的广场本身就是给百姓们集d会用的，这种特殊时期百姓自然会有诉求。”
　　“带我回去吧，求你了，真。”
　　任朱阳脸上的表情如何真挚，我都应该拒绝才对吧？还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回王府本身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不然王府的人早就把他接回去治疗了。而从拟口中听说有人聚集后就更说明这一点了。
　　拟与我对视了一眼后拿出一张纸来折成了一个轮椅模样，在念了一番我未曾学习的咒语后那折纸成了一部轮椅。
　　“谢谢你，拟。”
　　面对来自朱阳的感谢，拟只是指示菲菲扶朱阳上了轮椅。这下，就算再怎么不放心我也只能送朱阳回去了。菲菲为我们召唤了那架没有马的马车，不过现在怎么说也是白天普通人看到会吓着的，我再三要求下终于加上了两匹马的幻象。

　　蜀王府门前正是成都古城的中心，虽然四周都开满了现代化的百货公司，可王府前的这块空地却因为是王室的私产所以没能开发。这块空地足有八十亩见方，平时有很多小摊贩在这里摆摊贩售，成了一个流动市场。可逢有国事待议时，这里的摊贩会主动清场给有诉求的百姓集d会。正如我所说，今天这样的日子自然是被市民所占领了。
　　“公布真相！”“李市长愚民！”“蜀王出来为百姓主持公道！”
　　广场上坐着无数的百姓，他们分成几个方阵在那里喊着口号，其中人数最多的一个方阵里，每个人都穿着红色的马甲，正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带领他们喊口号的是本地的在野党党首。
　　我们的马车绕场而行，我只敢撩起窗帘的一角窥探外面的情形。可朱阳见了却一把拉起了那帘子。
　　在快要靠近蜀王府前的金水桥时，一些人注意到了我们的车子。随后很快就有人喊起来道：“是蜀王世子殿下！”“王世子殿下！请给我们主持公道！”
　　众人喊叫着拥簇而上来，好在这动静引起了蜀王府门卫的注意，很快一个保安小队从蜀王府里出来组成人墙保护住了我们的马车。我们走的是正门，只能停车下马，只是从马车上下来后，朱阳却对我说：“真，先把我推到那边的讲台上吧。”
　　保安们好不容易把我们和人群隔开，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差别？
　　“真！”
　　朱阳又叫了我一声，未出口的话好像是在说，那不是请求，那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