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嘉人

4、门路

　　露薏莎这天在旧货市场里买了件短裙，配了双红色高跟凉鞋。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露薏莎买了两样东西才花了五十块钱，她试衣服的时候又顺了件胸罩。

　　从市场里出来，她找了家澡堂子洗了澡，换上新衣，然后打了出租车去了中区一间私人医院。

　　医院的院长是露薏莎的一个老客人，姓马，认识的时间不短，但接触的时间却不长，因为露薏莎在他之后马上傍上了副总督，后来又缠着乔其，所以这位马院长只好改投了别家小姐们的怀抱。

　　露薏莎这样低姿态的找上门来，令马院长受宠若惊，当时就把所有预约都推了，等不及去别的地方，在问诊室里就仔仔细细的对露薏莎做了个全方位体检。

　　事关前途生计，露薏莎使出浑身解数，把个马院长迷得忙了一个多钟头犹未厌足，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候，露薏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马院长哪还有不依的，露薏莎放下心来终于让马院长也满意了。

　　露薏莎换了身护士裙装坐着马院长的车离开了医院。车上，马院长一心二用，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在露薏莎裙下游移着。

　　露薏莎娇羞的说着讨厌，心里却得意极了，——从昨天被赶出了周公馆，接着被乔其抛弃，她的自信自傲跌到了谷底，而眼下在这个男人身上，她重新变回了头牌，金盆洗手什么的果然是最傻的念头……

　　马院长带着露薏莎到了一处高级酒店式公寓——这里是他常带小姐们过夜的地方。

　　刚刚在诊室里答应给露薏莎买个房子，但房子又不是衣裳说买就买得着。

　　马院长背着家人在岛上最繁华的地段买了这间九十来平米的公寓，就是为了娱乐用的，现在把露薏莎暂时安置在这里，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房间是一居室，卧室区在阁楼。露薏莎一进屋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巡视一遍，没看到杂七杂八的东西，心里稍微舒畅一些——她这会儿还不晓得，公寓自有女佣天天来打扫。

　　马院长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身体同女人分开之后，头脑又恢复了清明，几分钟功夫已经把怎么处理这段关系想了个大概。他看着露薏莎撇着嘴下楼梯，心里暗道，“不能太恭敬她，这种女人从来都是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的。”因此，倒不像刚才下午甫一见面时那么急迫，他把身体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故作高深的端着架子。

　　“这房子小了点儿……”露薏莎刚才一边巡视，一边心里就想着如何和马院长打擂台，于是先嗲着声音投石问路。

　　但马院长没主动起身迎她，也没说两句好话哄她，而是皱了皱眉，“原来是嫌我这庙小，装不下你这尊菩萨，倒是我心不诚了。”语气十分冷淡，甚至透着点讽刺的意味。

　　露薏莎可不想现在被扫地出门，——这会儿再找夜店去寻个可靠的金主可不容易。

　　于是倒在马院长身旁，腻在他怀里，“人家哪有说什么呀。你坏，你坏！你都欺负我一个下午了，现在又来嫌我！”胸脯在马院长胳膊上蹭来蹭去，手也没闲着，把男人的火又勾起来。

　　再穿上衣裳，露薏莎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在马院长因为体力透支也需要进食，于是打电话叫了外卖。露薏莎趁着马院长去洗手的功夫，大口吞下了几筷子面条，然后又小口小口的吃着，原来久违的云吞面这般美味。

　　露薏莎小心奉承着，马院长也是个有情人，深夜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张卡，让露薏莎买衣裳。

　　露薏莎恋恋不舍的送了马院长上电梯，火速回房间锁了门，仔细地把房间里的东西查看一番，猜到这里是马院长的外宅，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上一任是谁。听马院长的口气，来这个屋子的必不是她一人。给自己这张卡不晓得能买得起几件衣服，看来，想赚大钱还得磨些功夫。

　　洗澡的时候，露薏莎想到了乔其，那般时而温存时而强悍的男人她何时才能再遇得上……想着想着又落了几滴泪——男的，不管是外表怎样，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说翻脸就翻脸，哪有什么情谊，抓着钱才是真的。

　　想着钱又想起了乔太太，她居然扣了自己的私房，如果有那五万块，她也不至于现在急急随便的找个男人傍身。

　　那马院长年纪颇不小了，有个四五十岁的样子，可是又狠又霸道，整整一下午加上刚才的两个小时，露薏莎这么优秀的专业人士也有点吃不住了，……

　　露薏莎恨完这些人，连头发都没吹干，就睡在了大床上。

　　谁想到，第二天一早，马院长上班之前特意上来看她。

　　马院长自己开了门，昨夜露薏莎并没拉窗帘，看着美人熟睡的样子，尤其看到隐在床单里起伏的胸脯，马院长不能自已，好好的又把露薏莎疼爱一番。

　　做一行的小姐们大多有起床气，露薏莎亦然，梦里有人吵她睡觉，她一脚蹬在马院长的胸上，这一脚可不是昨日那般挑逗的媚功，而是上了杀气的真功夫。

　　马院长没防备被踹了个结实，摔在床下，待露薏莎恢复清明，又花了不少心思，哄得马院长怒气平复，身心松弛的上班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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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安娜收留了哥哥乔其，知道他要打离婚官司，心中暗自叹气。

　　说起离婚，她的经验可谓丰富，熟知男人是如何打发女人，而女人又应该如何多要些钱。但这些放在乔其身上都没用。

　　但这关系到亲哥哥的生活质量，她也不得不站在乔其的角度上看问题，“我看薇龙是铁了心想和你离婚的。”

　　乔其冷笑数声，“她铁心想和我离婚？——哼哼，安娜，你把话说反了吧。”

　　“如果在周夫人死之前，你大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又或者，周夫人把钱都留给你，我也懒得多说一句。可是，明明是薇龙有钱，你为什么同她离婚？”

　　乔其一顿，“和她过下去有什么好？”

　　“那你同她结婚这么多年又有什么不好？”

　　二人结婚十年，乔其可称得上是最自由的已婚男人，想养情妇想泡女人都随便，没钱的时候向太太伸手，不想玩的时候就泡在家里，不想回家的时候就漂在外面，再不羁的浪荡子遇到他乔其也要羡慕几分。

　　乔其死要面子，当然不肯承认妻子已经厌倦了他，哪怕自己先厌倦了她，但乔七少的女人怎么可以先走人？

　　“就她沈薇龙也想当第二个周夫人么？有点钱怎样？有钱就能绑得住我？”

　　乔安娜无法劝得动乔其，于是打电话去找沈薇龙，得知沈薇龙已经不住周公馆了，有些意外。

　　乔其道，“她当天也搬出来了，看来连房子也想卖吧。”

　　过了一会儿，沈薇龙亲自打电话来找乔安娜。

　　乔安娜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你身体，还有乔乔，我给她买了好几件衣裳，你们现在住哪里？我好送过去。”

　　沈薇龙谢谢了乔安娜的好意，约她在外面喝茶。

　　乔安娜挂上电话，连暂时住的地方都不想自己知道，摆明了，这次离婚事件，沈薇龙也是势在必行。

　　乔安娜把在法国买的礼物整理出来，拿了袋子装好，乔其歪到法式长沙发上，抱着电话翻着电话簿，“喂，是陈大律师么？我是乔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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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安娜难得的没迟到，但这也好，坐在窗边，无论室内室外，男人女人投来的艳羡嫉妒的目光令她心情格外舒展——这时，她才不会沉浸在失婚的失落情绪中。

　　隔壁桌穿阿玛尼西装的男子一直在看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偷看她，而是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看。

　　乔安娜眼皮一落，扫了一眼他的鞋子——正装意大利皮鞋，擦得很亮。大概要二三万的样子。

　　但这人的目光太富有侵略性，丝毫没有绅士们的儒雅风度，乔安娜迟疑了一下，从手包里拿出烟匣，打开来。

　　那男人收了一下脚，象要起身的样子。

　　但年轻漂亮的男侍应脚步更快一点。乔安娜刚夹起一只烟来，侍应就把打火机送到她面前一尺远的地方。

　　乔安娜抽了一口，烟点着了，她看着那男人的脚重新伸出来，不觉的微笑，然后意识到自己笑得唐突，便抬头向侍应抛了个媚眼。

　　过了一会儿，烟蒂已经有点长了，乔安娜也不抽，只是那么夹着，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男人第二次收了脚，这次他终于站起来了。

　　乔安娜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式，等着这次艳遇的开始。

　　铃声清脆的响了一声——门开了。

　　乔安娜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素灰色旗袍的女人进来了，头上围着黑蕾丝的纱巾，一双素手摘下了复古式墨镜，不是沈薇龙还有哪个？

　　沈薇龙很快就看到了乔安娜，她快步走向乔安娜的桌子。

　　看着那起身的男人不掩眼中的惊艳，乔安娜心里打一个忽，手上一抖，烟蒂落了下来，——从来都是这样！——有沈薇龙在的地方，焦点就只有她一个。

　　乔安娜把烟重重的在烟缸里撵了几下，“你怎么才来？”

　　沈薇龙坐在了乔安娜的对面，“等很久了么？抱歉。”说抱歉，但语气里一丝抱歉的意思也没有。

　　只见她从容的把黑纱巾取下，又吩咐侍应要了一杯绿茶。

　　乔安娜把几只纸袋从身边的椅子上提到桌面，“这是我给乔乔买的童装，还有买给你的香水丝巾，还有几瓶指甲油。”

　　沈薇龙轻轻道了谢，就把口袋放到了自己身边的椅子上，看也没看。

　　乔安娜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沈薇龙不会同她客气的。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说什么？”

　　“你要同乔其离婚的事。”

　　“这并不与你相干。”沈薇龙顿了一下，“安娜，我现在心情如此，没办法同你装客套。”

　　乔安娜犹不死心，“薇龙，咱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短，我和我哥从来都是两个人，你若真同他离婚，我大不了两不相帮。”

　　看沈薇龙有点松动，乔安娜更进一步，“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也劝过你的，不管怎样，我总是拿你当朋友——唯一的朋友。何况，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乔乔也是我的亲侄女，你和乔其如何我不管，我总是乔乔的姑姑吧！”

　　沈薇龙想了想，“还是那句，安娜，我现在无心应酬你，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吧。”

　　“也好，你现在这样，我来寻你也只是给你添乱，不如这样，我和你们住一起，我帮你照顾乔乔，你也不用太分心。”

　　“这个就不必麻烦你了，”沈薇龙很坚持的谢绝。

　　乔安娜把视线落在刚才陪沈薇龙一道进来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一身军服便装，半袖衬衫，长裤军靴，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端的英气勃勃。他进来之后就站在沈薇龙身后两米的地方，并不像是她的新欢，倒像个保镖。

　　沈薇龙见乔安娜再没话好说，于是起身告辞，她来去匆匆，引得有心人无限遐思。

　　乔安娜回到酒店里，很意外乔其并没有出去。

　　乔其在吧台边喝着威士忌，看见妹妹进来，举杯相邀，“来一杯么？”

　　乔安娜踢掉了高跟鞋，手包也扔在了沙发上。

　　乔其又问，“怎样？她说什么了？她真的想和我离婚么？”

　　乔安娜眼珠转了转，失声笑道，“现在才反悔是不是迟了？”

　　乔其打了一下午电话，找了几乎他认识的每一个律师或者有律师的每一个人，但所有人给他的答复都是——“对不起，乔其，我最近比较忙，有空咱们再喝一杯”！

　　呸！看见沈薇龙有总督大人撑腰，那些平时同他称兄道弟的人现在躲得比狐狸还快。

　　但乔其并不慌——沈薇龙最爱谁？只要他说算了吧，那她不是还得乖乖的回来给他当牛做马？大不了这婚不离了，反正他还是过以前的逍遥日子，至于法国的沙滩，他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当然，老婆会给他拿机票钱的。

　　看着乔其自我陶醉的样子，乔安娜懒得理他。回到房间里的浴室，镜子里映出来她的曼妙身姿。

　　五彩长袖蝙蝠长衫，斜肩设计，一半蜜色的酥臂连同锁骨露出来，白色紧身的超短裙勾勒出性感翘臀，这样一个颠倒众生的尤物，怎么同那小女人站在一起就落入了下乘？

　　要不然，下次也穿件葬服试试看？

　　乔其觉得心事已定，便在酒店里呆不住了，套了刚洗好的一身亚麻休闲西服，在乔安娜的衣橱里挑了条淡金带咖啡边的真丝颈巾，扭回头便见乔安娜敷着面膜从浴室里出来，“不行，不行，我得去订个全身美白滋养的护理——离岛上只有一点好，就是做套SPA还是便宜得很。……怎么，你要出去？”

　　乔安娜在镜子前面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和沈薇龙的差距：薇龙的皮肤宛如白瓷，光洁白晰又细嫩得紧，乔安娜缷过妆后就发现自己的毛孔太大皮肤太糙，还有就是太黑了。

　　她历来看不惯岛上的女人们成天燕窝糖水的补来补去，想着吃燕子的口水就让人反胃，——那是从大陆来的旧家庭里的太太们的生活方式，比如乔安娜的大妈还有周夫人。她们成天就是吃补品喝汤打牌。这种沉闷得要死的生活和乔安娜这样的新兴时髦小姐距离太远。

　　但现在想来，到底是从那样旧式家庭里长大的沈薇龙才会保养自己。

　　沈薇龙和她同岁，别看前薇龙打扮得老气，但皮肤却比自己好上太多。

　　乔其听乔安娜说什么皮肤白不白，又觉得脖子上的丝巾不够鲜艳，于是又找出一条来花花绿绿的来，夜里么，当然是越鲜艳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