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嘉人

17、网鲍

　　老黄自认是把轻松的事交给了易先生，自己去干重活。可惜，易先生从小到大点火的经验只限于在抽烟的时候，所以当他看着面前的炉子，炭块——有点懵。

　　沈薇龙回家的时候，就正撞见易先生葡萄架子下发愣的样子。

　　“怎么了？易先生。”

　　易先生回过神来，“啊，您回来了，——”

　　“炉子拿出来了，”沈薇龙看到桌子上的酒瓶，还有地上的箱子，“可是要烤什么好吃的？”

　　“黄伯讲新鲜鲍鱼烤着吃最美味，我就弄来一箱，很新鲜的。”

　　“真是巧，我刚买了些牛肉，肋骨肉也可以烤，还有牛肝是做刺参的……今天要做一回饕客了！”

　　易先生尴尬的说，“可是火还没点着呢。”

　　沈薇龙笑说，“我来，”她把手里的袋子都放到桌子上，然后蹲到地上把架子架到了燃气炉上。

　　看着沈薇龙的裙子拖到了地上，易先生第一个反应是伸手，但还是停住了。

　　易先生实在无法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同安迪口中的离岛传奇联系在一起。第一次在这个院子里见沈薇龙，她穿着一身工装和老黄一起搭葡萄架子，易先生主动帮忙。

　　搭好了架子，黄阿姨已经做好了午饭，沈薇龙这个主人家客套的说一起吃吧，易先生就不客气的留下了。

　　沈薇龙有些意外，又客气了一句，“粗茶淡饭，不好意思，怠慢了。”

　　“下次做得丰盛些就好。”

　　之后，沈薇龙再不同这位邻居讲客套话了。

　　虽然开始的时候，易先生给大家留下了粗犷无礼的印象，但知晓他在美国的成长经历，又慢慢熟络之后，反而会觉得这种直性子的人容易相处。

　　易先生尤其对了老黄的脾气。

　　老黄喜欢下国际象棋，两个人很快成了棋友。

　　易先生回来离岛吃了好多次鲍鱼宴——岛上的大佬们喜欢排场，一掷千金。尤其是动辄几万块一只的日本网鲍，吃起来分量足面子大。

　　但酒店里鲍鱼的做法无非清蒸或是红烧，像这样拿炭火烤的，易先生还是头一次见。

　　沈薇龙取了几只鲍鱼出来，拿进厨房清洗，易先生帮她提了口袋跟进去，“牛排我也会烧的。”美国人最兴在院子里玩BBQ。

　　“先要腌制入味，还要放冰箱里冷镇一下，等鲍鱼吃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烤了。——这可是我独家的密制烧烤。”

　　“密制？那偷学行不行？”易先生讲了俏皮话，然后就看沈薇龙的脸色，见她在处理牛肉，并没有讨厌的意思，稍稍放了心。

　　——吃，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话题。

　　易先生真的就站在一旁看着。

　　沈薇龙的刀具是日本的，锋利异常。

　　看着那双素手用刀，易先生的脑中蹦出来的词就是Elegant，——他从来没看见过切肉的姿势可以这么优雅好看的。

　　每一片牛肉都薄得通透，纹理清晰。

　　易先生脱口而出，“厉害！”

　　沈薇龙笑，“我用刀最好的是切三文鱼。”

　　她一边忙着摆盘，一边吩咐易先生，“酒柜里有红酒，帮我拿一瓶出来。”

　　“我带了酒的。”易先生提醒薇龙。

　　安迪刚刚告诉他伏特加配海鲜最好。

　　易先生当时说，“这个我知道，配鱼子酱么？”

　　安迪摇头，“说到享受还得在欧洲大陆，你在美国只学会了暴发户的作派——就你这样，沈小姐肯定看不上你。拜托你多培养下欧洲的贵族气质吧。”

　　易先生不以为然，“她前任男友倒是精通吃喝玩乐，不还是被甩了？女人看中男人的是魄力，那些花架子哄哄不经世面的小姑娘还行，你也就是这个调调，所以……”

　　安迪的女友平均年龄不超过20岁，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要有头脑的女人干什么？只要她腰够细腿够长胸脯够柔软——不过，如果是沈薇龙这样的尤物，我也不介意她年龄大一点或者是比较智慧一些。——但是，找太聪明的女人会很累，不好哄呢。”

　　安迪瞟着易先生的脸，见他没什么表情，于是知趣的闭上了嘴。

　　——易先生没表情的时候要么很生气，要么很开心。显然这种话题可没什么令他开心的。

　　虽然对安迪的泡妞手段没有恭维之意，但易先生并不想在沈薇龙面前给自己打上无知的烙印。

　　“不是先吃鲍鱼么，红酒现开不可以么？”

　　“红酒得醒一下喝最好，尤其是好年份的，在空气中放置一段时间，味道会更有层次。”

　　如果是安迪，见了沈薇龙的酒柜肯定会跳起来，里面好年份的香波蒂就有二十几瓶。枉他偷喝一次老爹的人头马都要等开瓶之后。

　　三个人终于在院子里坐下来，薇龙有点遗憾，“可惜阿姨不在。这东西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黄阿姨这些天和薇龙轮换着在医院陪乔乔。

　　老黄道，“她不喜欢吃烤的，留下两只熬粥就蛮好。”

　　一只只肥肥的鲍鱼在炭火上烤得冒泡泡，老黄的眼睛都眯起来，只等薇龙说了声“可以了”，他就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取了一只，薇龙帮他挤了新鲜的柠檬汁，老黄吃了一口，大叫着，“烫，烫，真是鲜得来！”

　　薇龙喜欢鲍鱼烤得熟一点，肉虽然韧一些，但切片之后还算容易嚼。

　　易先生也用刀叉，不过是切成大块。

　　看着易先生露出雪白的牙齿，薇龙心中一闪——乔其的牙齿也长得整齐而雪白，也有尖尖的犬齿，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格外单纯。

　　单纯，沈薇龙心里偷笑自己，她身边就从来没有谁是单纯的人，除了乔乔。现在看着这样的人，她都会把之同某种动物联系在一起。

　　中间的小菜是蔬菜沙拉和酱瓜，配了矿泉水。接下来就是牛肝刺参，然后是烤肋骨。

　　一餐饭吃得很宾主尽欢，沈薇龙又借着炭炉烧水烹茶。

　　消食之后，老黄收拾残局，易先生非要帮忙，沈薇龙只得回房间。

　　厨房里，易先生一边刷碗，一边同老黄感慨，“我从来没吃过这样一餐饭，”

　　老黄笑，“我这辈子最好吃，自认为天南海北的珍馐美馔都见识过了，可是论到行家，比起沈小姐来还是差了一点。”

　　易先生牵牵嘴角，不置可否。他并非没吃过更美味的东西，只是刚刚吃饭的过程，他抛下所有杂念，全部心思都放在餐桌上。

　　他只是在吃，而且吃得非常愉快，这种全身心的投入在吃饭的氛围中他是第一次体会，所获得的满足感令他兴奋。

　　每天习惯了时时刻刻想事情，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会偶尔羡慕安迪，安迪和他同龄，可看上去却依然充满了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易先生告辞之后，先是回隔壁的房子里小睡了片刻，天将傍晚的时候开着车离开了。

　　沈薇龙自然不晓得这顿饭让易先生吃出那么多感慨来……如果知道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随意留哪个男人在家里吃饭的。

　　人肯在一件事上花心思，总有原因。

　　沈薇龙的厨艺并不是天生的，但她天生了一副玲珑心肝——乔其和她在一起十年，在乔乔出生之前，两个人共度了五年多的好时光，沈薇龙花了多少心思和精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把取悦别人看成是一项工作，沈薇龙则把这项工作化身为一种艺术。

　　她就是这样的顶尖高手。每个男人衡量女人的角度标准各不相同，但面对沈薇龙，所有的男人都会看到她的美与慧。

　　全盛时期的沈薇龙是这个小岛上见识过她风采的所有男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