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嘉人

14、回眸

　　张律师约了沈薇龙在一家英国人开的高级会所晚餐。

　　“今天我来点菜好不好？”张律师笑嘻嘻的，“这里新请的大厨能烧得一手好吃的西班牙菜，我看你平时的口味都淡得要成仙了，怎样，试试不？”

　　沈薇龙掩口大笑，“我还当是请我吃饭，却原来是为了调侃我。”

　　张律师便点了海鲜烩饭，怕薇龙吃不惯，又照着她惯常的口味点了沙拉，最后递了一只口袋给侍者，“我自己带了酒，先要冷藏一下。”说着又拿了开酒的小费。

　　侍者捧着酒下去。

　　张律师同沈薇龙解释，“我想着请你吃西班牙菜，订位子的时候就问他们有没有雪利酒，说是没有，我只好自己拿了一瓶来。”

　　薇龙笑问，“原来吃西班牙菜就必须得配西班牙的酒么？我认识的Oswald，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独特？”

　　张律师脸红了一下，“你这孩子，取笑我干什么？唉，想到你就要走了，还真舍不得。”

　　“谁说我一定要走呢？”

　　张律师收回笑脸，严肃的问，“怎么？又不想走了？”

　　“我有些事还没处理完，想等些日子再说吧。”

　　“这样呀，”张律师点点头。

　　“先帮我买幢房子吧，静一点，最好有院子的，不要太大。”

　　“买还是租？”是长住还是暂住呢？

　　“最好是买下来，虽说不知道能住多久。”沈薇龙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如果到时候真决定一辈子不回来，再卖掉。”

　　“也好，现在投资房地产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交给我办吧。”张律师应了。

　　沈薇龙放下水杯，低着头，轻声说道，“总是给你添麻烦……”

　　张律师见她如此，故意问道，“那我的佣金得按最高规格的收，你不介意吧。”

　　沈薇龙闷笑两声，抬起了头，一张灿烂的笑容看得张律师微微发怔，好半天才说道，“看你这样，我都跟着年轻了。现在这样多好，你这些年熬的，边上的人看着都揪着心……”

　　因为冰镇酒水需要时间，所以上菜也往后推晚了一些。

　　沈薇龙和张律师并不觉得等待无聊，二人谈得投机，上菜之后，还边吃边谈，意犹未尽。

　　“最好是有院子的。”沈薇龙打算在院子里支个葡萄架，夏天可以遮阳，剩下的地全部种菜。

　　张律师眉头一皱，“你这是要养老？”

　　“种菜就是养老么？”

　　“难道不该种花么？”

　　“种花难道就不是养老么？”

　　沈薇龙的两句回答把张律师逗得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又开始伶牙俐齿了。”

　　“哪敢在您老面前献丑？”沈薇龙的回答很俏皮，哄得张律师开心之极。

　　“不过种菜也好种花也好，你这是要长住么？”

　　“这个没打算过，不过不管在哪里，我都要依着自己的性子享受，——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

　　张律师听了沉默了片刻，“你是真的明白了。”看着沈薇龙的目光就充满了怜惜。

　　沈薇龙马上又嬉皮笑脸，“还不晚吧？”

　　“自然不算晚？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也未必有你看得开。”

　　觉得这话题太过沉重，张律师把话岔开，“那温居的时候送什么好呢，要不送一箱香槟吧。”

　　“不要！”薇龙摇头，“送我红酒比较好，喝那个对身体好。”口吻似太婆。

　　“香槟不也是葡萄酒么？”

　　“只是听说红酒更有益健康，要不然我就彻底戒酒了。”

　　“戒酒！真的假的……”刚才她还聊到红酒还是法国勃艮地出产的最好，他正好寻到了好年份的香波蒂，想着送给薇龙。

　　“假的，——”薇龙想一想，“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像姑姑那么活的。”

　　周夫人到了中年，为了保持体型，烟酒不离手：拿香槟当水喝，间或喝黑咖啡，最后皮肤难看得要命不说，身体也完全垮掉了。

　　张律师感慨道，“其实我倒能体谅她的心情，人老了的确有时候会敏感呢。”

　　周夫人不是敏感，而是不愿面对现实。她干脆拒绝变老这一自然规律——美貌是她的性命，她愿意拿自己的一切换取青春，——可惜的是，她做不到，既做不到维持美貌，也做不到立刻去死。于是，所有年轻美貌的女子就成为了她的死敌。当年的程宝儿如是，后来的沈薇龙如是。

　　角落桌子里坐着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张沈二人进来，靠墙的男人就不时盯着沈薇龙的背影，“喂，那边的人看着眼熟呢。”

　　坐他对面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啊，原来是张奥伟大律师，也是马会的理事。总督府宴会的常客。——上个礼拜在马场见过的。”

　　“那女的呢？是什么人？”

　　男子听同伴提起女人，笑了一下，再次回头，“嗯，看样子很熟很亲呢，可张太太好像没生过女儿呀……难道是张爵爷的第二春？”年轻人笑道，转回头看同伴认真的样子，“我去查一下？”他见同伴并没有反对，只好起身离开了。

　　男子回来的时候特意走过沈薇龙的身旁，带着一脸的惊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已经交待完了——Tony，你的眼光也太毒了些，光看背影就知道是美女？真服了你！”

　　被称作Tony的男人嗤笑道，“难怪你这些年挑女人都没有长进，光脸蛋儿漂亮就算美女么？”

　　那边的两个人已经起身要离开，Tony看那女郎的侧脸，白皙精致而已，张律师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女郎嘴角翘起，眯起眼睛笑了，头往这边侧了侧，目光流转，妩媚之极——不只他一个，所有这边坐着的男士似乎都受宠若惊，待那佳人离去，俱都是一声叹息。

　　Tony的同伴十分讶异，“离岛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尤物，我怎么从没见过？”

　　Tony笑了，“这次回来似乎不会无聊呢……”

　　“哈！原来我们太子爷就认定回来接班是无聊的事了？”

　　“不无聊么？”Tony懒洋洋的回答，“我回来十天，出席了十八个宴会，那些老头子们——面上恭敬，一开口就讲什么当年还是小孩子，个个都抱过我，都见过我光屁股……明摆着不拿我当回事。”

　　“倚老卖老。不过也是意料中事，那你打算怎么办？”

　　“看谁第一个倒霉呗？手上不见血的话，他们肯服我么？知道怕知道死，才晓得谁是老大。老套路了。”Tony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男子点头，“这时候，老套路才管用。但咱们手上的人似乎不大够呢。”

　　“人多没用，好使就行。对了，那个沈世荣你看怎么样？”

　　“那小子？孤儿院出来的，只知道拍马屁，把老爷子哄得不知多信任他，我顶看不上这种软骨头。”

　　“把马屁拍到恰到好处不简单呢，一样肉麻的话，他讲出来就显得有诚意。你别小看他。听说他是结婚之后才拜过山的？”

　　“沈世荣以前是个律师，当时外八堂的一个堂主惹了人命官司，他做的主辩，就这么进的洪门。在老爷子面前特别得宠，几年功夫升了外八堂的二爷。成天摆出一副清心寡欲的好好先生模样，兄弟们出去玩儿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回家，说是要陪太太……好笑吧。”

　　“有孩子了么？”

　　“没有。”

　　“他老婆家干什么的？”

　　“原来是开洗衣店的，后来破产了，没什么特殊背景……你也对下属的私生活感兴趣？”

　　“没背景还能混成这样。当心点儿，他可不是你想得那么软，哼，这种人心都挺狠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那种口蜜腹剑的真小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要不然？——”

　　“不用，到时候再说吧，先看看。老爷子这两年身子不稳当，跳出来的小鬼多了，他被捧成这样还能沉得住气，恐怕有两把刷子。安迪，你派几个稳当的人仔细盯着。”

　　安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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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离岛，在大战之后沦为英属殖民地，岛上最大的行政官员是总督，由女王陛下亲自任命，一直由英国的贵族出任。总督是离岛上的绝对权威，是名符其实的土皇帝。他手上有军队，警察等等这样的国家机器，是离岛上最大的势力。

　　但在岛上还有一股隐藏地下的力量，就是本土的帮派。在宪法上，离岛隶属英国，但在本土下层人民心中，有了事情还是找自己的权威解决问题。

　　离岛上最大的帮派是洪门，洪门的山主，龙头大爷就是离岛上的另外一位皇帝，——离岛的无冕之王。

　　Tony是现任山主易老爷子的儿子，唯一存活的儿子。当年老爷子在争夺最高权利的时候，为了保全最后一点血脉，不得不把幼子送去美国。

　　眼下这位“皇帝”罹患重病，颇有日薄西山之相，离岛上新一轮的腥风血雨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