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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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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大陆灵气枯竭,随着最后一名修到大圆满境界的太乙真人成功渡劫坐地飞升,天界之门彻底关闭。
真人的小徒弟聪明伶俐,其为人有些离经叛道,可太乙真人偏爱这个调调,真人在世时对小弟子眷顾颇深,碍于真人情面同门中也无人敢多说什么,但真人这一飞升,师兄们的醋意顿如决堤的江水,滔滔不绝,六人齐心合力在师傅留下的门规中摘出了那么几条,将小师弟逐出师门,其后几经辗转,堕入魔道,百年之后,魔教声势壮大,和中原正道分庭抗礼。
真人的余下的六名弟子群龙无首,其中四人入了红尘,两脉人口凋零,传至今日其后人已无处寻找,唯一的一名女弟子碍于男女有别,为了避嫌也下了青华山,自立门户,偌大的太乙门只剰大师兄一人,留守山上,等待天界之门的再度开启。
我现在就坐在太乙门后山的归魂楼内,反思着这半月来所经历的种种。
半月前我奉师门之命和八位同门到青州大陆北部诛杀一只犀牛精,这只犀牛精只有短短两百年的道行,刚通神智,这次任务也就被当做了八位九代弟子的历练,不过由于在前阵子的斗法大会上,我把负责带领这批年轻弟子的玄武堂首座打的重伤不起,所以只得代替他陪着八只菜鸟到青州北地走这一趟。
本来简单的一趟除妖之行,在我们到达青州北地之后却变得异常凶险。我清楚的记得那头似鹰非鹰的四爪怪鸟把我同门活生的撕成了碎片,彼时我方想起他是我曾在经卷中所见的上古凶物罗罗鸟。
我抱着和他同归于尽的打算,却被他一巴掌扇到扑街,重伤呕血。
“孽畜,我桑丘山岂是你撒野的地方。”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和半空中的罗罗鸟厮打起来,短短两次呼吸的时间便相互交手了数十回合,白影和罗罗鸟一同跌回地面,振起漫天烟尘,烟尘消散,一只雪狐躺在那里,伤口处不断地往外涌着鲜血。罗罗鸟在她五步开外的地方,四爪折断,腹胸之处也被开了几道口子,深可见骨,腹内脏器流了一地,我提起三尺青芒剑,强忍下胃中翻涌的早饭,挣扎着上前结果了苟延残喘的罗罗鸟。
“前辈,忍一忍,我先帮你止血。”雪狐若能修炼到开口说话,少说也有五百年道行,这声前辈我喊的不亏。我运转真气,想要帮助雪狐的伤口快速愈合。
“没用的,罗罗鸟是上古凶物,依靠吞噬其他灵物来增加自己的修行,他的真气中自带三分妖邪之气,与我等所修三清道法正是相克……”雪狐挣扎一下,用爪子勉强捂住伤口,想要减缓流血的速度,试了几次终是失败了,我脱下外袍,把雪狐抱在怀里,用外袍压住她的伤口。“在下太乙门商九离,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你不用谢我,我的本意并不只是为了救你,我乃这桑丘山民所供奉的山灵,食这一山百姓的供奉,这罗罗鸟来桑丘已五年有余,吃了山上山下不少百姓,我自是不能不理,不过这畜生神出鬼没平日里难寻踪迹,今日刚巧遇上你们几个小辈,绊住了他的脚步,我才有机会把他诛杀,想来也算是我为这一山百姓积的功德,只是今日我功德圆满却苦了我的孩子们……”
那日山间微阴,凉风列列。
我怀中抱着已经变僵变冷的雪狐,四周散落着同门的尸身碎片,鲜血染红了我的月白道袍。
我修道十载,但却第一次经历生死,死去的八位同门,论辈分皆是我的师侄,尊我一声师叔,我却并没有尽到应尽责任,护他们周全,如潮般的沉痛哀伤夹杂着无以名状的挫败感在我的心中肆虐。我所学在平辈之中已罕有对手,同门比试也胜多败少,不曾想今日在桑丘栽了这个忒大的跟头。
在头脑一片混沌中我回到青华山下,与我同行的还有千年雪狐的一双儿女,无论她本意如何,她救了我的性命却是事实,我着实不忍心让她的儿女在桑丘受其他妖物欺凌,想本门向来以救苦渡难为宗旨,她的孩子刚好符合这个标准。
我带了两只狐狸上山,迎接我的是执法长老和戒律堂的二十名执事,我刚要躬身行礼,执法长老一掌挥向我怀中的两只雪狐,我原本重伤未愈,勉强接下这一掌,却也再次吐血跪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两只小狐狸被执法长老祭出的法器打的魂飞魄散。
“商九离,你好大的胆,居然将这等妖物带回师门清修之地,此事若是传出,我太乙门人勾结邪魔妖物,毁我师门清誉,你该当何罪。”执法长老怒喝一声。
我心下大怒,碍于长幼尊卑不得发作,当下将桑丘所遇之事一五一十说出,不料执法长老冷哼一声:“荒唐,妖魔就是妖魔,那里有好坏之分,枉你在门内修行十载,却不知为我三清方是正途,你去后山的归魂楼内好好反省,等掌门师兄出关之后,再做定夺。”
若是以前我只会认为认执法长老口中的唯三清方是正道说的并不全面,毕竟除了我三清之外还有一个佛门。不过现下我却质疑了这种言辞的正确性。不过我想,执法长老平日里大部分的时间用来关注哪些同门犯了清规戒律,对道经研习想来并不深刻,我顺从的进了归魂楼,等待师傅出关为我释疑。
我并未等得太久,进了这归魂楼的第二日,执法长老和二长老欧阳长天便站在了我的面前。
“商九离,你勾结妖魔邪祟千年雪狐精,残害同门,毁我太乙清誉,勾结邪魔外道乃是本门大忌,现依照门规,将你押赴须弥台,废除修为逐出师门。”执法长老冰冷的声音换回我的神智,我瞪大眼睛。
“老夫并无顶撞之意,只是,执法长老所判是否重了些,商九离入门十年未曾下山,想是涉世未深被那妖物迷惑,失了心智,方才惹下祸事,望执法长老从轻发落。”
“依二长老的意思呢?”
“让她在归魂楼内面壁五十年,为死去的八名同门超度吧。”
超度你大爷,我在心中爆了句粗口,我与二长老素来不和,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二长老的女儿与我差不多年纪,情窦初开,一颗芳心系在本门七代弟子云汐公子身上,据传说本门的师姐妹中曾有人私下选出本门皮相最好的十名师兄弟,云汐位列榜首。好巧不巧,我刚好与她的云汐哥哥青梅竹马,又刚好有些大嘴的同门在背后编造我二人闲话,我自认在修道上面颇有慧根,只是在感情上面有些迟钝,当这位欧阳师妹一周之中寻了我十次麻烦,我才顿悟,我无心与她争风吃醋,便躲了云汐,在后山寻了一个山洞闭关。想来后面的事情也怨我健忘,在三月前的斗法大会上我不开眼的赢了二长老的小儿子半招,仅次云汐排在了青龙堂第二。前阵子谣传本次斗法大会各堂的前两名有机会进入经楼修行,经楼中所藏太乙真人传下的不少玄妙道法,每十年开启一次,现下想来这个传言应该是真的了,此次无缘之人左右不过多等十年,不过更加不巧的是我师父接任掌门两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及演武堂的十位正负堂主仍由各位师叔师伯担任,各堂本该在明年年初选出新任堂主,而此次的经楼修行定会在我们的功德簿上多写一笔,阴差阳错本道姑又碍了别人的路。
“执法长老不是说要等掌门出关之后再做定夺么?”
“掌门师兄事务繁多,这等小事不必劳烦他,更何况惩治门下弟子是我戒律堂的职责所在。”
我忘了,神仙也是讲政治的,当年师父接任掌门就不怎么顺顺当当。二长老一定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当年师傅抢了他的掌门之位,现如今想是报复在了我的头上。
我入门十年,会背太乙门所有的道经,熟练掌握师父所授的每一种仙法,我一直对自己的仙术颇为满意,但是我十年苦修却敌不过罗罗鸟的随手一击,我苦修十年确保不住救命恩人的一双儿女。我没有神仙的修为,但是我保有神仙的骄傲。当年我拜入太乙门下,为的就是活得自在不受旁人摆布,可最后转了一圈我花了十年再次回到了原点。即便这是我在人世间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也不会让他们太过舒坦。
归魂楼中有太乙真人所设结界,任何人在这楼中无法运转真气,千百年来,这座归魂楼被用来关押本门犯戒弟子和一些道行高深的妖物。其作用倒是有几分像凡间的监狱。早年间师父经常闭关,无暇照看我和云汐,我二人也是年幼调皮,常常摸到师父房中偷看经书,其中大部分晦涩难懂,不久便忘了个干净,不过其中几个禁术我现在仍然记得大概。
伴着一声长啸我逆转经脉,真气倒流,周身仙力喷涌而出,我随手一挥把执法长老和二长老挥出了三丈开外,我祭起三尺青芒剑,拦腰将归魂楼劈断。我一路向西奔去,在禁术反噬的时候我已逃到了最西边的须弥台,身后是戒律堂的追兵,无数法器打在我的身上,禁术反噬让我无力还击,我周身上下爆裂出漫天的血雾,在一片猩红中我最后看了一眼青龙堂的方向,岌岌坠入须弥台下的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