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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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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大排档以后,我都在有意无意避开向树,有时候他送一些蔬菜水果到我家,我就躲在卫生间里洗澡或是关在房间里假称正在赶工作任务,弄得老妈每次都很尴尬,向树也很少在我家逗留,一般放下东西就走,也在推说忙着干活。
端午节的时候他直接打了我的电话,说包了一些肉粽,问我什么时候下班,我说我和老妈都不喜欢吃那么油腻的东西了,他说素粽子也有,我赶紧借口晚上要和同事出去泡吧,家里没人。可能他觉察到我语气里的不耐烦和厌恶,说了一句“不打扰了”便挂上了电话。
莎莎和她男朋友吵架了,晚上我陪着她在她家偌大的阳台上买醉,她是不折不扣的官二代,家住中心区的双层复式,不愁吃不愁喝整天愁着谈恋爱,那晚不知她哪根筋不对跟我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向树,我问她是不是因为好奇心而对穷二代有兴趣,她摇了摇头,说她和这样的人肯定是合不来的,因为生活习惯家庭背景什么的差别太大,要在一起肯定会矛盾重重,但是我不一样,她有强烈的直觉,我和向树会成为一对。
我很不服气地问她凭什么这样说,她笑得秘而不宣,说我和向树在同一个地方长大,有共同的回忆,这样的人知根知底,在一起获得幸福的可能性很大。莎莎的祝福却让我感到很生气,质问她是不是认为穷人就应该和穷人在一起,她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不以为然地说只是认为有相同背景的人应该生活在一起。
黄石...这是一个耻辱...。我开始后悔带莎莎去认识向树,如果她没看到向树那张粗糙而黝黑的脸,也许就会忘记我也是从偏远山区出来的。自从考上大学,我那么奋力打拼,说普通话已经说得字正腔圆,皮肤已经修炼得和城里的女孩一样白皙细嫩,消费水平已经可以买得起名牌,她凭什么还要认为我和向树那乡下汉子相配!?
我没好气地扔下趴在桌上喊着男朋友名字的莎莎走了,临了还咒她一句:“喝死你算了!”
又一个周五,在银行做完季度结算已经是晚上九点,突然接到莎莎的电话:“俞晨!快来东湖路的蹦蹦酒吧!!”
“什么事啊!火烧火燎的!”我不耐烦地嚷道。
“我和我BF和好了!在这儿开Party!”
我扭了扭酸痛的脖颈,更加烦躁:“我累了一整天,还要跑你那儿去疯!?”
“是啊,本来我想到你这段时间工作忙,没打算叫你,可是......你猜我看到了谁!?”
“我脑袋都快炸掉了,你还叫我猜!?”
“......”莎莎沉默半晌。
“快说啊!不卖关子会死啊!”我就烦莎莎这一套。
“张骐!”
我瞬间石化,脑袋不再是快炸的感觉,而是整个停转。
“这位仁兄是我老公朋友的朋友..据我打听,他根本没出国,现在是微软中国区的副总......”
莎莎巴拉巴拉讲个没完,我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耳朵嗡嗡嗡的,感觉周身的磁场都被打乱了。
出了单位大门,我火烧火燎地打的直奔蹦蹦。
法拉利前的拥抱,蓝玫瑰里的微笑...这些画面飞快地闪过我的脑海,我急着去见他,却又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才好...
到了酒吧,莎莎在门口就迎上我,小声说道:“一会儿见了他克制点儿,他毕竟也是我老公单位的客户...”
我表情无比冷静地对莎莎微笑:“克制?我都没激动有什么克制不克制的?见见老同学而已。 ”
无比僵硬的面部肌肉外加充血的眼球哪里瞒得过莎莎,她同情地望着我,轻轻挽住我的胳膊。
走到酒吧露台,我一眼就看见正坐在桌边和一群男男女女说笑的张骐,慢慢走向他。
六年了,他的外表是变化了很多,旧日乌黑的头发稍有些谢顶,穿着西装没打领带,隆起的将军肚清晰可见,鼻梁上多了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老成圆滑.....那个虚头巴脑的青葱少年总归已成追忆。
张骐看到我,眼镜后面不大不小的眼睛亮了一亮,有些紧张地站起身,对我打招呼:“嗨...你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我瞪着他。
“这个莎莎真是的,我让她不要告诉你.的.....”他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小声咕哝。
六年的时光,还在他身上平添了小家子气,我瞧着他抱怨的模样,心里暗叹:“张骐啊张骐,你早就已经不是老娘的菜了...”
“我来只是想问你,六年前为什么骗我说你要出国?怕我哭着喊着要缠住你?我还没有贱到那样的程度...直接说一句不爱就是不爱了,这样多简洁明了?”我冷冰冰打量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说谎的男人。
“哦...那时本来计划要出去的,后来没去成。”他倒是轻描淡写。
我竟然找不到话来回敬他,只能假惺惺问候:“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他不自然地笑起来。
他竟然没再问起我过得好不好,朝我后面招手:“Leslie,你过来。”
“勒死你?”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喊人还是在骂人,就看见一个和张骐差不多身高的女孩走过来。
她一头卷发,长得像洋娃娃,高高的鼻梁和大大的蓝眼睛一看就是混血,主要是个子太吓人,和她站一起就跟白雪公主身边的小矮人似的。
“我们下个月要结婚了。”张骐搂着她,像是在炫耀六年的经营业绩。
这次换我尴尬了,不远处的莎莎走过来,对张骐说:“人家俞晨也有男朋友了!”,然后转过脸朝我诡秘一笑,用肩膀顶了顶我,说道:“今天刚好周末,让你男朋友也过来,大家热闹热闹。”
我木头般不知如何是好。
张骐含情脉脉地望着我,热情好客,笑容洋溢,“好啊,让我见见他,也能放心,毕竟这些年一直担心你...”
真是大言不惭!老娘我真想吐你满脸胃酸......
莎莎把我拉到一边,出谋划策:“快打电话给向树。”
我惊愕,皱起眉头,朝她嚷道:“你怎么老是想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啊!我和他不熟!要跟你说几次你才明白!?”
“哎呀,你不打我打。”莎莎就像没听见我说话一样,自顾自从牛仔裤的屁兜里抽出苹果。
“你......”我想要夺她的手机,她比我长得高,我哪里抢得过她。
她拨通了电话,“喂,向树吗?俞晨在酒吧遇到了点麻烦,你过来一趟好吗?哦,东湖路的蹦蹦...哎...对...”
这个死女人,真是气死我了。
“你到底安什么心啊!”我大声骂道。
莎莎一愣,没想到我会较真。
“我只是想...”
“只是想什么!?别自以为是了!我对向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是觉得我这个农村出来的就应该找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是吧!杨莎莎!我和你这么多年朋友,没想到你还是觉得我低人一等!要是这样,那我们绝交好了,我这乡下人同样也不配和你这样的官二代来往!”
我喷一肚子的火,莎莎立马被我烧焦了,眼圈红红,委屈道:“你他妈神经过敏吗!?我只是觉得向树他是个好男人,上次扶老人家过马路的就是他啊!再说他的举止言谈都能让我感觉到他喜欢你,并且是那种很深的喜欢,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你都没感觉吗!?俞晨啊俞晨,什么官二代穷二代的早就是过时的话题,你要是这样跟刺猬似的没有人能跟你做朋友!我一直以来是怎么对你的你好好想想吧!”
莎莎说着说着眼泪飚了出来,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是这样吗?......他看我的眼睛里真的有那么多内容?我怎么没发觉......
我并不打算就此离开,看到张骐和“勒死你”正伴着舞曲跳着高雅的探戈,我也想高雅一回,等舞曲结束,我走到张骐面前,伸出手,没脸没皮地挑逗道:“下支舞能否和我一起?”,“勒死你”是开放的外国人,丝毫不介意地对张骐说了一声“我去喝点东西。”便走开了。
我不会跳舞,借机猛踩张骐的脚,张骐绅士般说没关系,说好听点是不怕痛,说难听点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问他:“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他沉默几秒,抬眼正视我:“没有。”
我不想跳下去了,一个不会跳舞的人再和别人跳下去只能不断伤害彼此。
正想走开,张骐忽然拉住我,问道:“你现在...还爱着我吗?”
我推开他,离开了舞池。
找到洗手间,我进去弯下腰看到莎莎的红色高跟鞋,敲了敲隔间的门:“莎莎,还在委屈吗?别哭了。”
莎莎梨花带雨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别理我!”
“对不起,莎莎,是我太敏感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真诚地道歉。
里面没了声音,我走到洗手池前抚水洗了洗油腻腻的脸。
莎莎走到我身后,睫毛膏全化了,我抬起头看到她镜子里鬼一样的脸,被吓了一跳。
“以后不准跟我说绝交!”她嘟起嘴。
“真矫情!”
她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弯腰也开始洗脸。
“你真的打电话给向树了?”我问道。
“嗯!他说马上就到!”
“你这...不是捉弄人家吗?”
“只要能看见你,他会很开心我这样捉弄他。”
“没心没肺啊你!”
她抬起湿漉漉的脸,又瘪了嘴。
“你不会又要哭了吧?小芭比?”我扬起嘴角逗她。
她继续弯腰洗脸,我照了照镜子,却看到身后一个打扮怪异的“女人”一步步逼近莎莎,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莎莎!小心!”我下意识推开了莎莎。
莎莎第一次面对如此的凶险,看到匕首全身都软了,我的脑袋也一团乱麻,居然推着她往里逃。
四周的人看到此景,纷纷惊呼着跑散......
那“女人”取下头上的假发,居然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一脸浓妆,令人毛骨悚然,他目露凶光地对莎莎大声威胁道:“今天我要替我弟弟讨回公道!小姑娘,你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那当官的爹作恶太多!”
正说着他冲上前拿着刀朝莎莎冲过去,我连忙使出吃奶的劲抬住那人举刀的手,对莎莎喊道:“快跑!”
刚说完,就觉得肩膀一阵冰凉凉的,继而一阵剧痛。
“你今天别想逃!”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正奇怪莎莎怎么一动不动,朝门口望去,原来已经有一个年轻一些的男人在那里把守,这两人似乎是父子。
我连忙拉着莎莎进了隔间,锁住了门。
两个男人对着门一阵猛撞,我不知道那塑料插销能够支撑多久。
莎莎拿出电话,哭得更凶了,“该死...没电了。”
我颤抖着从斜跨的包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迷迷糊糊拨通了一个号码,大声喊道:“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