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空间》露浓

19、乱世风云

　　之后的一切都一如曹操计划的那般；或许说不上是一帆风顺，但一定是曹操计划的那般。

　　安顿长安城，补足粮草军械之后，曹操独自领兵西去讨伐盘踞雍凉的董卓余党。虽然渐渐远去的记忆中那些群星璀璨的谋士一个也不在，但身边还有个钟繇的曹操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缺些什么。年近不惑的钟元常杀伐纵横之间流露出来的庄严老练便和他的楷书一般无懈可击；他能将曹操的那些锋芒毕露的奇谋变成能伸能缩、进退有序的万全。五个月后曹操大胜而归。便如他早先预言的，李催郭汜在雍凉一带掠夺肆虐，百姓们愤恨不已，但看曹操带军西来，都恨不得能亲自指引大军追击郭李二人。尤其雍凉的大户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送上粮草器械。轻而易举地，曹操便完败郭李大军，将雍凉大片土地收入囊中。而刘备经手五个月后的长安，虽说不上什么容光焕发，却至少再见不到许多饿死冻死的人；这长安城里里外外的人，无论是世家才子还是街头小贩，说起刘将军，都要称赞两句的。

　　曹操领兵归来之后，除了必要的安整兵马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刘备请到府上共议大事。两人在大汉疆域图上涂涂抹抹了一晚，算尽了之后数月安顿雍并，徐徐东进的计划，刘备终于拿出一封信递到曹操手中。

　　“袁本初送来的，”刘备低声说道，“这已经是第二封了。三月前的那一封我已经应过，虚与委蛇了一番；这一封信使十数日前到的，我还未曾回应，便等你归来商议。”

　　曹操接过绢书，却没有打开，反倒是若有所思地说，“袁绍是想我们将天子送到他那里去？”

　　“他倒也未直言此事。怕是不愿坐视吾等奉天子，总要做做姿态，将来若要翻脸估计也是打着解救天子的旗号，或是干脆另立新君。”

　　曹操将绢书丢在案上，说，“守着天子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关东诸侯混战，或许一时注意不到关外动静，但只怕他们突然回心转意。想来你也清楚，以吾等如今势力，硬要守住天子，恐怕下面十八路诸侯讨伐的便是曹刘二人了。”

　　刘备沉默了很久，但最后仍然缓缓颔首。“这话却也不错，”他说，然后抬起头来看曹操，“你想怎么处置？”

　　“我想征汉中，”曹操答非所问地应道，“汉中重地，若是能一并拿下了，与关中联成一片，便算是扼住了平定九州的关键。只是若有二袁盯着我们，蠢蠢欲动，征汉中可就有点难了。”

　　刘备几分惊讶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竟想伐汉中？还真应了古人所云，得陇望蜀！”

　　“得陇望蜀？”曹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典出何处？”

　　刘备一世语塞，却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个典故而已，他也懒得细想。他只是问曹操道，“那么二袁这边你已是有主意了？吾等要如何应付？”

　　“玄德贤弟又欲如何？”曹操反问一句。

　　沉思半晌后刘备叹了一声，答，“若吾二人将陛下东迁回洛阳，修复东都，想来关东诸侯便再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眼下便要东迁不免困难。”

　　曹操点头应道，“关东虽有七八路人马，其实不过二袁争霸而已。但看如今形势，袁本初不容小觑，理当给他送点好处。不过如今他虽有人马，却还未有一州立足之地，而袁术亦是势大。吾二人自可拖上一拖，且先看关东争斗；陛下的事，到必须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拖到来年，当曹操征伐汉中的兵粮筹备得差不多了，关东形也然渐渐明了。雄踞冀州重地的韩馥居然将一州之地转手送给了袁绍，实在令四方诸侯侧目。吞并冀州的袁绍如今手握关东最广阔富饶的土地，再加上他本就坐拥大部雄兵，如今俨然有关东第一人的风范。当袁绍又一次送书长安言论天子归属一事，与袁绍亲善的兖州刘岱，幽州公孙瓒也纷纷送来了言辞不善的书信。事既至此，继续回避拖延的空隙已经渐渐消失。

　　“此事若不处置妥当了，征汉中必然后患无穷，如今定要拖住二袁。陛下自然不能送走，不过东迁之事当再快一些。”

　　“若是能使二虎竞食……”刘备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曹操嘿嘿笑了起来，拍着刘备的臂膀道，“玄德果然还是明白人，便是这个道理。我正想着给二袁送两封一模一样的书信，请他们入主东京，就道是陛下也快归洛阳了，欲请两位辅政。”

　　刘备又是一惊，说，“这倒能让他们打起来，可是当真不要洛阳了？那是大汉两百年的皇城！更何况陛下总归要东归……”

　　“一座城池而已，得之若何，失之又如何？”曹操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扬起眉头，神情十分霸道的自信， “至于陛下，自然不能轻易送出去。虽道吾等放话出去要让陛下东迁，不过说说而已，何时做仍只在吾等。待平定二袁再送陛下东迁不也一样。”

　　刘备撇了曹操一眼，大半赞同却也还有几分疑虑。他沉思片刻，最后算是妥协了，说道，“也罢，这倒也不失为良策。既然如此，我便亲去冀州走一遭。”

　　“不过此事固然重要，差遣个可靠的人便是足够，你何必亲自去跑一趟？”

　　刘备又是看了曹操一眼，答，“冀州可有大贤隐居在野。你忘了么，荀文若本在韩文节处任职，后来袁绍入冀州后便不知为何辞官隐居在魏郡，未去投袁绍，也未另投他人。若我等去请，或许能让他西来也不定。”

　　曹操微微一眯眼，神情突然变得无法琢磨。他似笑非笑地说，“你这般心思，我是该欣慰呢，还是该紧张？”

　　刘备“哼”了一声，应道，“你若不满，亲自东去便是。天子尚在长安，荀文若来此也是由天子任命，谁去又有何不同？”

　　于是曹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但随即正色道，“玄德所言极是，总是要有可靠的人将书信送到冀州那里，好生安抚二袁。荀文若这等人物也需拉拢；你愿意亲自出面自是再好不过。便是不能让他这便跟了回来，将来要再致信还是派人去请总是又容易些。我之前言语不过玩笑，玄德莫要放在心上。”

　　刘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

　　使二袁入东京一计显然很成功，关东诸侯之间似乎敌意更深，二袁势不两立；刘备前脚刚走，关东诸侯后脚似乎已是将虎牢关外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曹操方才阅毕二袁处的军报，便听有人来传刘将军归来，这刚刚进了长安城。曹操还在寻思什么时候登门最是合适，刘备倒是先上门来访，还带来了荀彧。

　　这是曹操第一次得见荀氏神君之孙，被人称道有“王佐之才”，却又在乱世归隐的荀彧，荀文若。

　　荀彧走近他身前，合手礼道，“见过曹将军。”他的神色谦和平稳，展现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曹操眨了眨眼睛。

　　这一切似乎有哪里不对，就仿佛他错过了什么本该被他牢牢攥在手心的东西。但下一刻他便毫无芥蒂地大笑起来，志得意满地拉过荀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