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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九天仙音退妖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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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苏银那不同寻常的表情,华容抬头呆呆地望着天空。
月光下,又有一大片阴影飘过来。然后忽然起了大风,掀起的沙尘迷住了眼。
众人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头顶盘旋,这山道过于狭窄,它竟然无法降落下来。
风势越来越猛,甚至有小些的石头被刮得飞起,砸得身上生疼。郑钧紧紧揽住冯姑姑和华容,缩在道旁的一快岩石底下。那巨大的黑影两扇巨大的黑翼大得有种铺天盖地之感,扇动时却毫无声息,用一种阴森森的恐惧笼罩着猎物。夜色中,可以看到那团浓重的漆黑中有两团血红色的光亮,那是它的眼睛,闪烁着犹如鬼魅的光芒,使人更生恐惧。
呼呼的风声中,箫声响了起来。
华容从未听过这样奇特的乐曲,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也分不出是好听还是难听。那声音有如实质,好像是从箫里散出了无数的丝网,一层层地罩向夜空;又像是流动的水,铺天盖地地围绕住了她的身体。只见天空中那团巨大的黑影很快就扭动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在空中翻腾起来。只一会儿之后,狂风停了,那团黑影竟然奇异地扭曲着,一次次地往坚硬的山壁上撞,直震得整个山谷抖动不已。
华容看到苏银在这震动中静立,岿然不动,眼中有银色的光芒流转。他浑身笼着银色的清辉,遗世独立,看上去竟然感觉那么遥远,遥远得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他的箫声,好奇怪。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圈圈地捆绑起来,捆紧,越来越紧,渐渐地不能呼吸。她从未如此地难受过,不是疼痛,也不是疲惫,而是就像身体被分裂数不清的碎片,每一片都被卷入五光十色的洪流,在里面不受控制地翻腾不休,承受最难捱的空虚与绝望。
好难受……好难受!不行了……已经不行了……
她恍惚中听到冯姑姑和郑将军的惊呼,恍惚中觉得有人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但是谁也帮不了她。她只觉得自己被卷入光的洪流,被绞碎,被分解。
这可怕的经历,似曾相识。
就是这样的痛苦,剥夺她千年的自由。
她不想被封印,不想离开他……
“他一定会来救我!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她双目尽赤,咬着牙死命支撑。
“他不会来了。”有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她。
“我一直以为你会帮我们,没想到你……”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
“本座也是迫不得已。你要恨就恨吧……”那声音依旧漠然,却似带了某种无奈。
“恨……我当然恨你……我要杀了你!”她咬碎牙齿,满口血腥的味道。
“沉眠于此,总比灰飞烟灭好……或许将来,你还会有报仇的机会……”
她清楚地记得那人最后的话。报仇的机会……报仇的机会!
就是这一腔怨恨,是她在这千年孤寂中唯一的希冀。
机会……机会……
她感到胸腔里有血在沸腾,头脑里某处像是开了闸,有什么被尘封的东西喷涌了出来。
突然一种清凉的感觉传入她手掌,将身体和头脑的躁动都压了下去。她感觉到有人握住她的手,冰凉彻骨的感觉,却突然觉得心静了。剩下的,只有被悲伤浸透的孤独。
“昊天……”她不知道,她已经轻唤出声。这一个名字,她其实一直记得的,可是,这是谁的名字?是谁……为什么想起这个名字,会让她很想流泪?
“华容!华容你怎样了?!”
她听到了小白的声音,她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急切的口气说话。他说话的语气总是比水还淡,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总是那一副不为所动的死样子;他总是那样淡淡地笑,给他吃好东西也笑,受伤流血了也笑;虽然笑得好看,但是看不出他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看不出他到底是痛还是不痛……小白……想想就觉得可气,可又不知道自己在气的是什么……
“小白……苏银……苏银……”她呢喃着,望着他俊美无比的脸庞。他就像是黑夜里泄下的月光,那么耀眼,有那么温柔。
“嗯,我在。”他的手掌抵在她的额头上,将一股清凉气息注入她的身体。可是他的表情却很不同往常,很复杂,像是有疑惑,还有惊讶。
见她醒来,郑钧松了一口气,而冯姑姑则琐碎地连连询问她感觉如何。苏银却退开几步,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突然隔了遥远的距离。
“华容,你能不能告诉我,昊天——是谁?”他开口问道。
“什么?什么是谁?”她一脸茫然,反问道,“小白,刚才那只大鸟是什么东西?它去哪儿了?被你打败了?”
面对她的一连串问句,他沉默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神色却有些复杂。
“那不是大鸟,是妖幅。”
“什么?什么妖?”郑钧闻言第一个变了脸色。
“恩,妖怪的妖,蝙蝠的蝠。”苏银淡然回答。
“是……真的是妖怪?”冯姑姑慌了神,又是上上下下将华容审视了一遍,生怕她哪里还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为什么妖怪会袭击公主?公主她刚才为什么会那样?难道是被妖怪给弄得……不会留下什么毛病吧……”
华容望着她关切的眼神,轻声道:“本公主真的没什么事,你就别无谓地担心啦。”
苏银望着她沉默许久,说道:“那只妖蝠算不得什么厉害妖怪,虽然让它逃了,但短时间内它也没能力再出来祸害了。看来,在这人间,妖物也还不少……”
“苏公子刚才可是在用箫声制服妖物?郑某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人。”郑钧在一旁感叹道。
“什么?箫声能够制服妖怪?!我见过有人烧符念咒除妖的,但是吹曲子的却从来没见过呢?小白,你到底还藏了什么本领啊,快说快说!”华容感到新奇不已,看着苏银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不过是有幸跟高人学了这法子,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真要是厉害的妖魔鬼怪我也是没办法的。”苏银这话有一半倒是实话,即使是伏羲琴在手,若是遇到帝竹魔君那样的,他恐怕连拨响琴弦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你刚才那曲子吹得实在是难听……”
他听到华容这句低声的自言自语,眸中颜色又深了一些——他的曲子对人类不该有伤害,为什么她竟会有那样强烈的反应?也许是巧合,也许是……
“马没有了,看来我们要徒步赶路了。”听得出来郑钧有些忧虑,要带着两个女人和一个伤员徒步走出这片山林,将是多么艰难的事。
苏银却笑了:“这倒不必担心,因为车还在。看我给你们找拉车的‘马’来——”
只见他又将那短萧放到了唇边,奇特的曲调随着他的吐息悠悠飘出,绵长而低沉。在场的三人都能听出,这曲子并不是为了愉悦人的听觉,也不是为了抒发心绪;但你的注意力却被它牢牢抓住,被它牵引,引入一个你不自觉的境界。
在华容的感觉中,它不再只是一种声音,当它绵绵不绝地流淌到你的身边,你只觉得身边都被它填满,像是漂浮在一个海洋里,忘记了自我,忘记了时间。就算是捂紧了耳朵,它也不会减弱分毫。
不过,这次的曲子却没有让她感到痛苦。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离奇的梦,轻风一吹,便杳无踪影。
“喔,你这曲子吹得倒是不错!很好很好,以后你可要经常给本公主吹小曲儿听!”她忍不住赞叹。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山道上出现了令人瞠目的一幕。
三只健壮的野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像是听到了某种号召,朝着苏银缓缓靠近。苏银仍在吹奏,而他旁边的三人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华容瞪大了眼:“这……这是什么?”
“是野鹿,可当马匹用。”
“野……野鹿?!”
苏银停止吹奏,带着笑意抚摸着野鹿的皮毛,而那三匹野鹿竟然温顺地低着头,简直比马还要驯服。
“野鹿是林子里最警觉怕生的动物,见有人来必然逃得老远,可这些鹿……”郑钧也颇为惊讶。
也许是知道自己又要面对诸多疑问,苏银赶紧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你们可能不知道,对于我来说,音乐是可以和任何物种交流的特殊语言,也是可以任意控制和转化的力量。所以我可以用乐声将这三匹野鹿驯服成拉车的马——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惊奇,但其实我也就这点本事了;三界之内奇异的事情其实数不胜数,你们别太在意。”
“哦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也曾看见有人弹奏乐曲指挥孔雀跳舞呢,当时觉得真是好神奇!原来小白你也会这一手,呵呵,有趣,有趣……”
这样的能力,并不是凡人能有的。不过华容和郑将军以及冯姑姑却都不是太惊讶。因为当时盛行修仙求道之风,也有很多人修炼有成,身居奇术。达官显贵常常笼络这些人,为了自己求长生,或者是利用他们的能力。西蜀皇宫里自然也有这样的人,就在华容的送亲队伍中,就有几个。
不过,像苏银这么厉害这么神奇的人她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她兴奋地表情和盯着自己滴溜溜转的眼珠,苏银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公主,你是不是又在想坏主意,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让苏公子也指挥孔雀跳舞给你看啊?”冯姑姑不愧是她身边的人,对她的脾性简直是了如指掌。
华容却撇撇嘴:“让孔雀跳舞有什么稀奇,让乌鸦跳舞才有趣呢——让猫和老鼠在一起跳舞才有趣呢!”
苏银只觉汗颜,赶紧分辨:“这些,我可不会!”想到华容可能要自己去表演那些控制畜生的小把戏,他忽然感到十分为难——让他情何以堪?
只可惜,看华容公主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就不会顾虑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