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他们都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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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
这一晚，李言夕失眠了，躺在床上的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自我暗示着“我在倒时差我在倒时差”，可事实上她满脑子都在想一个人。她很无奈，明明已经不经常想起他了，她以为她忘了，以为不经常想起就代表忘了，可为什么一见到他，那些原本已经模糊的画面又瞬间变得清晰，特别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回忆铺天盖地地袭来，逼得她无处遁形。
他为她讲解代数题时，清晰的思路，专注的表情。他牵起她的手时，温柔的目光，上扬的嘴角。他亲吻她时，柔软的唇和滚烫的气息…一切的一切，她全都记得，还有他的玩世不恭，荒唐风流，他的好，他的坏，他的呵护，他的辜负，她忘不了，戒不掉，真糟糕。
她还记得那年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被小流氓欺负，当时她害怕极了，是他及时出现救了她。李言夕一早就知道宋景这个人，他是隔壁地委院的，比她大几岁，听说可坏了，经常跟她们院的男孩打架，他们那个年纪的男孩几乎都在他手上吃过亏，所以她以前看见他都是绕着走的，但是他却救了她，很巧对不对，李言夕总是觉得，也许那就是缘份吧，两个陌生的人莫名其妙地有了交集，不是缘份是什么呢！其实她一直没有跟他说，他打架的样子酷毙了，就像在拍电影一样，还有，他长的可真帅，比她哥哥还要帅，他的眼睛很漂亮，又黑又亮就像是黑宝石，可能，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偷偷地喜欢上他了吧！在那样如雪般纯净的年代，青涩懵懂的李言夕偷偷地喜欢上了见义勇为身手不凡英俊帅气的宋景，这一恋就是十多年，难分，难舍，难断，难续。
也许那时的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只是看到他，她就莫名地脸红，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他一眼，那种感觉，甜蜜而美好，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独自一人品尝着。直到她上了高中，他上了大学。那时他和李博阳的关系不错，经常去她家串门，因而她有了更多接触他的机会，为此她还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兴奋地大笑过，很傻对不对，可是，如果年少的你发现自己喜欢的男生隔三差五地出现在自己家，仅管他不是专程来看你的，但他会耐心地为你讲题，摸着你的头发夸你真聪明，看见你穿新裙子时夸你漂亮，偶尔送你一盒你最爱吃的巧克力，你会不会觉得很开心很兴奋很想大声地笑。少女时代的李言夕一直把宋景描绘成心中的白马王子，她甚至立志要考上B大，因为他在B大，她要有能力有资格站到他身边，以一个公主的姿态站在王子的身边，那样他们才算般配。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也许王子并不喜欢王宫的生活，他喜欢自由喜欢享受，他要的这些公主给不了，而公主渴望的生活他也无法满足。是王子和公主又怎么样，也不一定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童话就是童话，终究代替不了现实。
李言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分不清那些错乱的画面究竟是她的回忆还是梦境，她睡得并不踏实，一直是半梦半醒的，她甚至清楚地知道妈妈上班之前来了她的屋子，摸了摸她的脸颊，还帮她掖好了被角，直到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听见隔壁的房间被人打开。上楼？！隔壁？！是哥哥回来了！
李言夕赶紧起床，走到隔壁，门虚掩着，她悄悄推开门，看见哥哥闭着眼半靠在床上，一脸的疲惫，竟然没有觉察到她，这让她十分意外，因为哥哥的洞察力一向是好的惊人的。李言夕有点担心，试探地叫了声，“哥？！”
李博阳猛地睁开眼睛，“言言！”他又惊又喜，站起来两步走到她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我还以为你在丽景呢。”
李言夕看着眼前的哥哥，一脸的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疲惫之色，她着实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哥，你没事吧，刚才…我看你挺累的。”
李博阳了然一笑，“没事，我刚才想事来着，傻丫头，可知道回家了！”说着宠溺地掐了掐她的脸。
李言夕也笑了，笑地像个小孩子，她很开心，因为在李博阳面前她永远可以像个小孩子。“哥，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她抱着李博阳的胳膊撒娇地问。
“想，我也想死你这小白眼狼了。” 李博阳无奈地笑。
李言夕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李博阳，“白眼狼是谁啊？！我跟她不熟。”
李博阳笑着哄道，“好了好了，别耍嘴皮子了，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吃饭去。”
李言夕笑嘻嘻地点头，“Wait a moment，please！”，一遛小跑回屋梳洗打扮去了。李博阳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啊，真拿她没办法，说走就走，都不带商量的，说回来就回来，连招呼都不打，弄的人仰马翻的，惯的她没样儿，可又能拿她怎么办呢，接着惯呗。
她收拾妥当走下楼，看见李博阳换了一身休闲装扮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她一蹦一跳地下了楼梯，“李总，我收拾好了，咱出发呗。” 她一调皮就爱叫他李总，李博阳收起报纸放在桌子上，笑着开口，“走吧，小公主。”她就是他们李家的小公主。
当李言夕看见停在门口的车时，兴奋地吹了一记口哨，“哇呜，哥，你这车太炫了！” 李博阳挑了挑眉，“上车，哥带你兜一圈去。” 李言夕二话没说，上车，关门，扣安全带。李博阳也上了车，启动，排档，然后是引擎低沉的轰鸣，跑车在院子里画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向门口开去。
出了大门，他们很快并入了车流，好在这个时间并不堵车，不一会他们就上了八达岭高速。跑车上了高速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啊，几秒钟速度就提到了200多，Ferrari强悍的性能发挥地淋漓尽致。李博阳一脸的从容淡定，握着方向盘，准确地超车，并线，丝毫不见慌乱。反观一旁的李言夕，满脸的激动与崇拜，竟没有一点惧怕，“哥，你太酷了，这车技，你传授给我点成吗？”
李博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况，“李言夕，我警告你，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飙车，不然…后，果，自，负！”李博阳一字一顿地冷冷地丢出一句话。
她哆嗦了一下，哥哥连名带姓叫她的时候那就绝对没有在开玩笑了，这点她是知道的，而所谓的“后果自负” ，惹恼一个记性超好又酷爱秋后算帐的人，比如说李博阳，那后果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李博阳会这样警告她绝对不是没有必要的。五岁学溜冰，十岁懂射击，十五岁学滑雪，十八岁玩蹦极，二十迷攀岩，二十一岁时瞒过全家人办理留学手续，独自一人出国，对于这样的李言夕，李博阳相信她有胆量且有可能会飙车，必须以示警告，以防万一。
“你放心，我不会飙车的。”因为她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的死亡，所以她懂得，生命真的很宝贵。
事实上，李言夕的确是一个胆大包天且好奇心强的人，她并不是一株温室的花朵，她也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那样温婉柔弱，她的内心要远比她的外表强大的多，年少时的她调皮地像个男孩，后来渐渐长大，虽然举止妥贴了，性子也安静了不少，但骨子里依旧倔强，就像李老将军说的，言言是个男孩子，只是错生了一副女儿相。而她仅有的那些柔情，全都给了宋景，恰巧全部被他辜负，一分一毫都没浪费。在这个世上，除了宋景，大概找不到第二个能伤害她的男子了。
李博阳在高速上跑了一圈又开回了市区，“想吃点什么？”
“去容园吧，想吃那的荷叶粉蒸肉了。”容园是她以前常去的店，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爱惨了那的荷叶粉蒸肉，一别三年，对于吃腻了洋饭西餐的李言夕来说，她真的是太怀念浓香四溢的中国菜了。
到了容园，他们进了包厢，李言夕点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动了。李博阳看着自家小妹急得直吞口的样儿觉得好笑，“言言，这次回来还走么？”
李言夕摇摇头当是回答，她的嘴在忙，忙着吃饭。
李博阳没再说什么，优雅地夹了口菜然后慢慢地咀嚼着。
很快，战场被李言夕清扫一空，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往椅背上一靠，“哥，我吃饱了，有什么想问的你问吧。”
李博阳无奈地笑了，“言言，这三年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
李言夕抿了抿嘴，“怎么说呢，前两年在学校念书，跟普通留学生没什么两样，毕业后在新闻社工作了一年，学到了不少东西，总的来说应该是不错的，什么传统不同观念不融的事也不是没有，不过人在异乡这些也都是不可避免的，自己明白就行了，至少这三年，我过的比我想像的要好。”
李博阳听了这样的一席回答，有点不是滋味，他也曾出国读了两年硕士，还是跟宋景一起，这个中艰辛他可是尝过的，她一个女孩，连伴儿都没有还是在感情受挫的接骨眼儿上走的，那异国他乡的日子可想而知不会太好，而今却是一番如此平静的讲述，没有一点感情色彩，那些艰辛苦楚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仿佛真的不存在一样，可他这个当哥哥的听了，却只觉得心疼。
“傻丫头，我是你哥，犯不着跟这儿强颜欢笑的，懂吗？！”他宁愿她大吐苦水怨天怨地也不愿意看她佯装坚强，虽然她的确是个坚强的姑娘，但她毕竟是个女孩。
李言夕垂眼沉默了一下，她犹豫要不要把她的那些经历告诉哥哥，他听了，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可她就是邪恶因子作祟，偏要看看某人暴走的样子。
“哥，我没强颜欢笑，我…我当了快一年的战地记者，什么都看开了。”她是看着李博阳说出的这番话，所以有幸目睹了他脸色的风云变幻最后停在了乌云压顶。
“李言夕，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去当什么了？！”李博阳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战地记者。”
“砰！！！”李博阳拍案而起，狂怒！
李言夕吓了一跳，她清楚地看到随着桌子的巨颤，一只小瓷碗腾空，下落，然后在桌面上晃悠了两下。
“李言夕，你太胡闹了！你TM不想活了是不是！跑去当战地记者！”李博阳撑着桌子俯身怒吼。
一向对她满面春风的哥哥连脏字儿都飙出来了，可见是真生气了。她有些自责，又让哥哥为她担心了。
“哥，对不起！”这句话，她早想说了，为她当年的任性与自私，为她曾经的不理智不成熟，由衷地，向她的家人道歉，她觉得自己真差劲儿，总是让家人为她担心。
“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早干嘛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爸妈怎么办？！你不声不响的一走就是三年，去读书也就算了，竟然还去当战地记者！你这不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你什么时候也能为我们着想一下！啊！你消停会儿就那么难么？”李博阳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有点口不择言。战地记者！那么危险的职业，他可以容忍她的任性，无理取闹，不告而别…因为他是她的哥哥，但他绝对接受不了她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也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哥，你真的是这样想吗？那你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要参军，为什么进特种部队，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非要去受那个罪！”面对暴怒的哥哥，李言夕问了这样一没头没脑的问题。
李博阳却是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刚刚还在彭胀的怒气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落寞，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随手点燃却没有抽，香烟在修长的指间寸寸成灰，他却敛着眼径自出神，仿佛是在思考她的问题。
李言夕看着忽然沉默的哥哥很是心疼，她知道自己揭了哥哥的伤疤，他一定又想起了部队，想起了他们的荣誉他们的峥嵘岁月，还有那些用自己的生命换他一命的战友，那是他永远的伤。
“哥，当战地记者是很危险，可我绝对没有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恰恰相反，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那段日子那样小心地保护自己的生命，我也从没那样认真地对待过生命和死亡。哥，对我而言这段经历太珍贵了，它不仅仅是我的工作，它还教给了我太多太多东西，比如说释怀，珍惜，责任…”李言夕深深地吸了口气，“哥，我说的这些也许别人不明白，但你一定听的懂，你为什么会去当兵，因为那是你的梦想对么？为什么进特种部队，因为你要保家护国是么？你把那当做是你的责任，那么多的危险你害怕过么？你在冒生命危险的时候想到的都是什么？当你见惯了流血，牺牲的时候，你后悔过么？一定没有，因为那是你的荣誉，是军人的荣誉。同样的，我也有梦想和责任，我也有我的骄傲和荣誉。”
李博阳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这个妹妹，她说的这番话没人比他明白，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心里，为什么当兵？为什么进特种部队？为什么拼死也要完成任务？不就是为了那些理想，责任和荣誉么。那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着比生命更沉重的分量，她，他的亲妹妹，竟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他忽然觉得李言夕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现在的她有自己的思想，她也在寻找理想和荣誉，她的目光亮的逼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执著，坚定，骄傲…唯独没有后悔！是的，那样炽热的眼神，他也曾有过，所以，他明白。
李言夕看哥哥瞪着自己却不说话，有点着急，“哥，我不是要当战地记者，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就是…就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就是想让我知道你长大了，有理想有追求有责任了是吗？”李博阳似笑非笑地说。
李言夕点头如捣蒜，“哥，你…不生气了吧？！”
李博阳嗤笑一声，“你把我光荣的过去都搬出来了，我再敢生气你不得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来压我啊！”
李言夕也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那，你可别告诉咱爸咱妈啊！”
“这我还用你这小屁孩儿教！不过我可警告你，以后遇上什么事都得跟我们商量，不许擅自作主，这是最后一次，下不违例，记住了吗？”
李言夕赶紧拍马屁，“是是是，绝对没有下一次，哥你真好，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得了得了，甭拍马屁了。”说着李博阳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了她，“这卡你拿着，以后每个月我往里给你打零花钱，密码是你生日。”
李言夕那个感动啊！“哥哥好，哥哥是贴心的小棉袄！”
“贫样儿！”李博阳笑骂。
吃完饭李博阳说他要去公司，李言夕索性去逛街了。
走在商场里，李言夕有些感慨，她都记不得自己究竟多久没这样悠闲地漫无目的地逛街了。刚到美国时，课业让她忙到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挺过了毕业，她的工作又着实不太轻松，这样一来，她发现自己这三年真的是一直都在忙碌。其实，有时候忙碌也不错，它可以让人暂时忽略受过的伤，忘记心里的痛，什么烦恼啊忧愁啊统统被抛到脑后，因为你无暇顾及，久而久之，也就真的淡了。
就像感情，就像人。没有什么是放不下忘不掉的，放不下是因为还不够忙，忘不掉是因为还不够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他们都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