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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潜规则(下) ...

  •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家酒店五年来我从不敢踏足,我怕又回想起伤心难堪的过往,就是在这奢靡的大堂里,我看到自己心爱的人遥遥站在另一端,穿着新郎礼服,笑容灿烂地接受美好的祝福,他的身旁站着纯白公主纱笑意盈盈的新娘,却不是我,而是我最要好的姐妹。

      更可悲的是,我并非受邀出席的宾客,我只是随老板前来恰好巧遇的路人甲。爱神似乎很是眷顾我,就连分手的戏码都上演得这样轰轰烈烈,狗血淋漓。

      那个害我一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的恶人却在滔滔不绝地吩咐,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我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我只看到他明亮眼睛里倒映出水晶灯般的碎星。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疏远初恋,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讲不到三句就挂那人的电话,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连他们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无知无觉。

      够了,真的够了,我付出青春,牺牲爱情,最后得到什么呢?

      我隐约听到面前的男人说:“……上面……开了房间……”

      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因为我能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时间也凝固住了,大堂接待台墙上一字排开的世界各地时钟也凝固住了,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间似乎都看向我们,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也停住了。

      我右手掌心火辣辣的疼,他左边脸颊滚烫烫的热。

      不知不觉匆匆五载,原来时间真是治愈的良药。

      大堂依然很奢靡,环境依然很优雅,而我的心却不痛了,曾经的脓疮早就在不经意间结痂脱落,生长出簇新的皮肉。我竭力逃避躲闪,生怕触境伤情,没想到身临其境时居然会这么坦然平静的走过,好象那段过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人生小事。

      最难的我都熬过来了,失恋加失业,情场职场双双落败,人生前景惨淡无光。

      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不就是贪得无厌,不就是欲求不满,我早该料到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他的行事作风向来如此,直把人逼到最绝望的悬崖。

      反正昨夜也这么过来了,今夜也无非如此。

      我按了铃,房门在下一秒就打开了,好象他一直立在门后一样。

      房间里很暗,只有门廊亮着一星幽光,晕黄撒在他身上,他西装挺括,风度翩翩,看起来很柔和,不过——衣冠禽兽,我在心里暗念。

      我径直进到房间里,他关上身后的门,仅有的光亮也被他阻隔在门外。漆黑一片,让我一时无法适应,只听到他的声音向着我步步逼近,走得近了才能看清那个高大模糊的身影,我突然毫无来由的害怕,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要爆发,正是山雨欲来前的风声。

      他好象抬手想要捉住我,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你要干什么。”

      我看到他悬空的手臂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然后似乎是无力的垂下了,他正站在黑暗的阴影里,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不过声音却很清晰明亮,透着笃定的玩弄:“干什么?自然是讨债咯。”

      “我,昨天晚上都已经还清了。”我小声说,心里却开始发颤,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昨晚不是还表演得很自然很到位么?

      “昨晚?”我听到他压抑的笑声,他说:“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不够?那他还想怎样!我鼓起勇气说:“是你亲口承诺的,只要清偿五年前的事,我的公司就能中标。”

      “哦?!”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他一定挑眉了,以往每次他发出这种疑问时都会挑眉,而结果总是我自取其辱,他说:“我只记得自己说过要讨回你欠我的,至于中标,我似乎从来没应允过你什么。”

      这个魔鬼!我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我听到自己惊天地的怒吼:“石磊!”

      我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黑影,原本是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却不料正中他下怀,被他一把抱住,抱得那样紧,紧得我透不过气,我上身动弹不了,只能脚下乱踢乱踹,他并不闪避,只是把我钳得更紧,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一般。

      我哭了,很不争气,竟然在他面前显露软弱,他手上的力道似乎放松了些,可我还是挣脱不开,他胸前的衣襟濡湿了一大片,他没有嘲弄我,只是那样安静而有力地抱着,他的怀里竟然是有些温暖的。

      我累了,真的太累了,商场就像战场,而公司就像我的孩子,我披荆斩棘不过是为了它茁壮成长,世间又有哪个母亲忍心看着自己的骨肉早夭而亡?

      他并没有劝哄我,也许他比我更能体会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艰辛。

      隔了好久,我才听到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开口,语气认真而诚挚,就像我初任他助理时他对我的嘱咐:“小傻瓜,那个项目并不适合你的公司,它会把你拖垮的,以你如今的实力,应该步步为营,务实发展,而不是贪图以蛇吞象的虚名。”

      我本能地就要顶嘴,然而先出声的却是我的肚子,很响亮的“咕噜咕噜”,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尤显突兀尴尬,我已经两餐没进食了。他的笑声从胸腔灌入我的耳膜,我抬起头来,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我看到他笑得像个促狭的小孩,那样顽皮而真实。

      他放开了我,还是称我为小傻瓜,并让我在原地等候片刻,然而他就消失在另一道门后。我此时才看清楚这个房间,很大,很宽敞,应该是贵宾套间之类的,我好象听到门后有“喀嗒”一声响动,空气里隐约飘浮出火烛的味道。我忽然想起今天也是自己的生日,正与五年前不谋而合,他,究竟想要我还什么?我五年前究竟欠了他什么?为什么经过昨夜的羞辱他却依然说不够?我心里抽紧,那页答案我不敢去翻看。

      我正在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悄悄离开时,他已经出现在了门侧,微弱的一点烛光映出他的身影,为他披上一层轻纱帷幔,他手里捧着什么东西,我看到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听到他浑厚而走调的声音唱着生日快乐,我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无法挪动。

      他仿佛是绕着地球走了一圈,终于站立到我跟前。

      摇曳的光线依旧微弱,我却看得很清楚,小小的心型蛋糕上插着一支样似玫瑰的蜡烛。

      我微微别转过头,不敢去看蛋糕上裱着的字母,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可我却无法阻止他的声音进入耳朵,沉稳醇厚的男声说:“若琳,嫁给我。”

      我忽然记起很多年前每逢加完班,他总会载我赶搭末班地铁,有好几回,我一上车就睡着了,而他竟一路把我送回了家,我当时以为那是他剥削我劳动力后的良心发现。

      记得有一回我感冒了,很严重,病毒性的,可我还是硬撑着去上班,他发现后把我狠狠训了一顿,并且似乎是带着厌恶的表情命令我立刻放假回家养病,我当时以为那是他怕我把病菌传染给他。

      我记得在隆冬腊月里曾举办过一次户外庆典,南方零下五度的天气,阴冷透骨,寒意伴着呼啸的风侵入身体里,席卷所有的热度,带走所有的温暖,那冰凉的感觉竟是从骨髓里向外渗透蔓延,而那个时候他竟然嫌裹着的大衣太厚,随手就扔给了我,暖暖的还带着他的温度,我当时以为那是他把我当作了衣服架子。

      我还记得递上辞职信时,他用冷静而公式化的口吻说:“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会计较,你也不必在意。”他似乎还对着我说教了一番,关于事业发展人生规划等等,可我已经心灰意冷,我当时以为那是他为日后伺机潜规则而编织的虚伪借口。

      我终于记起来昨天早晨他眼中的那种神情,与我拒绝他的挽留,转身离开时的一刹那竟如此吻合,我想我读懂了那眼神中的深意。

      原来,五年前我欠了他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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