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麻花

2、章一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章一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展昭生下刚满月的那年，出了件大事，展老爷子没熬到儿子周岁就去了。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唯一能为这个家里顶起一片天的，只有略长展昭几岁的哥哥，展穆。

　　做为展家的长子,展穆自打一生下来,就被理所当然的注定是被赋予厚望的那个孩子.从他明事起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偌大的家族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而那个抱在怀里软呼呼会咯咯冲他笑的弟弟展昭,则是他这辈子不愿推卸的责任。

　　展穆在空闲之时,会带着弟弟一起练字,读书,但是尚年幼的展昭似乎并不是太喜欢这些枯燥单调的事情,每每书念到一半,字习到大半,展昭便坐耐不住,一双猫儿眼溜溜的朝窗外看去.坐在一旁的展穆见了,也只能把拉下来的脸拉的更长一些,却也只能稳住展昭片刻,时候一过,展昭故态复燃,展穆气不过,请出家法要整治,却让那小子一双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的下不了手,只得半是气恼半是无奈扯了扯小家伙的脸充数。实在惹的展穆动了气，也不用展穆多言，展昭自会乖乖跪去祠堂，不过，总是跪不了一个时辰，展穆总会急急的赶来，板着脸唠叨几句，便拉起展昭就走。

　　私下，母亲也曾多有告诫展穆不可如此，否则会害了弟弟。展穆也只是笑着承应，回头展昭又出了错的时候，展穆依旧如故。并非展穆不知如此会带来何等的后果，而是潜意识里，并不想将让展昭与他一样，被太多的东西所束缚，若能有幸能让展昭一辈子活的自在些，也算是了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一桩心事。

　　待到展昭年纪再稍大些，展穆便开始着手为展昭寻先生，末了，先生未找到，倒是一名玄衣白发的道士寻上门来，说是展昭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故愿纳展昭为徒。

　　展穆未做多想，客客气气的将那位老道撵出了门，回头晚饭的时候，当成了笑话讲给了母亲听，却未曾料，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展昭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的说是要跟那老道学得一身功夫，好保护哥哥不被坏人欺负．

　　站在一旁的展忠逗他：”小少爷,那夫人呢“

　　展昭倒是回答的理直气壮：“哥哥护着阿娘，我护着哥哥就是护着阿娘。”

　　话还没说完，一桌子人已是笑的前仰后合，展母坐在一边看着展穆侧过身笑盈盈的把气的跳脚的展昭搂抱在怀中安慰样子，心中万般滋味涌上，想起丈夫过世之后家中种种变故，都是由这孩子一力承担，其中坚苦旁人不知道，当娘的哪会没看见？如此这般想着，心中一酸，几欲坠下泪来．又怕孩子们看到了担心，急急的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酸涩，站起身笑着给闹成一团的兄弟盛了汤．

　　展家小少爷要习武这事情，原本大伙也只当是小少爷的童言稚语，说过就算，未想小家伙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不光是缠着护院教他拳脚，还吵嚷着要出门寻那老道习武，起先展穆也只是板起脸来说上几句，发展到后来，展昭竟是逃了学堂的课，外出寻师去了。当展穆接到小弟离家的信的时候，正在外地为了田产和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叔爷爷们焦头烂额的做着商议，接到信，连夜就回了家，劝过母亲之后，展穆顾不得奔波疲劳，直上离展家村不远处的乌头山————之前曾有对母亲说过那老道曾在那山中住过一段时日，展昭若是要寻师，定是朝那去了。

　　乌头山山势并不险峻，展穆也曾带着展昭上过山，只是往日来时，都是在白天，此时夜间山中行路，虽算不上是崎岖道路，此刻行来也是磕磕绊绊，展穆寻弟心切，一路行来更是被绊了好几个跟头，寻了约莫大半夜，才在一棵老松下找到了靠在树干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展昭。借着月光，展穆又是气又是好笑：脸脏的和花猫儿一样的展昭正靠着树睡的正香甜。展穆走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昭弟，快起来，这儿睡了要着凉”

　　展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即又低下头,朝展穆的手那边蹭了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展穆哭笑不得看着枕着自己的手睡的正甜的弟弟,无奈叹了口气，弯腰背起展昭，向山下行去。行到半道，背上的展昭不知是醒了还是梦话，猫叫也似的唤了声“哥”，展穆听了，冷哼一声，却是停下脚步,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让弟弟趴的更舒服些。

　　回了家中，展穆小心翼翼地放下展昭，只觉眼前一黑，便是浑然不知了，待他醒来，睁眼看到的就是展昭捧着粥碗，站在床头，安静乖巧的看着自己，然后由着展昭把自己扶起，再费力的端起粥碗舀了勺粥递到自己嘴边，边喂边轻轻的念道：“我有一樽酒，欲以赠远人。愿子留斟酌，叙此平生亲。哥，我背的对不对？”

　　那是展穆临出门办事前教他背的。展穆看着弟弟，圆润讨喜的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眉宇之间，却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展穆无声的笑了起来，接过粥碗，拍了拍床沿，示意展昭坐下，细细盘问起展昭这几日的功课。

　　窗外，有燕呢喃，又是一年春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