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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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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磊简直想钻进床底下,但是技术难度较高而隐蔽性太低,只有小心的位移至屏风与墙壁的夹缝间。
还好方婷婷根本无暇顾及他。
方婷婷今天的长卷发不太像样子,妆也没画,眼圈青黑地站在柳岩床前,半晌无言,脸上说不出是怎样一种表情,只有胸`脯高低起伏。
一时空气凝滞。
柳岩母亲抢先打破沉默,训斥柳岩:“你看你整得这个样子,离婚能有好儿吗?婷婷这样的媳妇你不要,你自己遭报应吧!”又反过来劝说方婷婷:“他还是太不懂事,其实离婚他自己也后悔,你看这火上的,差点就交代在路边了。昨天死老头子趁我不在,还用皮带抽了他一顿,背上皮开肉绽的……”
“婷婷,你们夫妻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有些病也不是治不了,那些医院天天在电视里做广告——”
柳岩弓起背撕心裂肺地咳了一大阵,坚决地堵塞了自己妈再开口的机会。又半死不活地劝说老太太大中午的赶紧去吃点饭别饿着。
看老太太踯躅不前,方婷婷便也开口劝:“身子要紧,您别再累倒了,我这看他一会儿。”停一会抿抿嘴,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柳母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一时大家都轻轻松了口气,当然屏风后的童磊那口气是从鼻孔里分期分批慢慢泄出,以免暴露目标。
等老太太走出走廊,方婷婷的脸色唰一下冷下来:“你怎么跟家里说的?你跟老爷子讲了实话?哼,看样子抽得挺实在。”
柳岩鼻子里含糊地哼了一声:“挺解气吧。”
方婷婷咬牙切齿:“我看抽得还是太轻,便宜你了。”
“我死外边,大家就都如意了,是吧。”柳岩抬起半拉眼皮看看方婷婷,又微微扭过脸去。
方婷婷一时气结,愣一会干脆一屁股坐到床头,薅起柳岩一把头发强迫他转过脸,另只手狠狠地一下一下戳他的脑门,痛斥道:“我看你是要逼死我!你不是说离了以后我有大事小事你随叫随到吗?怎么反而是我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啊?!有句话叫离婚了别来找我你知不知道啊?”
童磊看着方婷婷手指起落,直替柳岩脑壳疼。
“你中二期还没有过完吗?关手机玩失踪还挺有理啊?”方婷婷越说越有气,嗓门也越来越高,“我才是受害者对不对,结果我还得火烧火燎的整宿找你!我告诉你啊柳岩,我爸我哥我表哥准备组队来收拾你,我妈我姨我姑还要带个老军医专给你治疑难杂症。我看你还挺有革命精神,我他妈的可不给你挡驾了,你就等着受着吧!”
“柳柳柳……柳……科长”,眼看柳岩气息奄奄,童磊觉得还是救他一下比较好,“您的钱包和手机,在在在我这里。”
方婷婷这才发现屏风和墙壁缝隙里的高大男生,看着眼熟,迟疑地问:“你……海工班的?”
童磊心说我这可是舍身饲虎啊,可怜我这一学期的钢结构了,肯定要被名捕灭口了。于是他心中陡然充满了视死如归的澎湃感:“方老师,我是海工(2)的童磊,我用钱包里的钱交了住院押金和检查费,单子都在里面,手机早就没电了,不是柳科长故意不接的。”
方婷婷狠狠瞟一眼捂着额头瘫在枕头上的柳岩,说:“那是他的东西,跟我没关系。”
但她看童磊半晌没动静,又伸出手说:“我说了不要吗,拿来!”
童磊赶紧弯腰呈上,还不忘替柳岩再博取下同情:“柳科长中午还好好的,谁知道晚上一下子就病成这样。”话毕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咬住舌头低头不敢吭声了。
方婷婷一时倒没发现他的异常,接过东西叹一口气:“老师的家事也是让你看笑话了。听说这一夜全靠你了,都没顾得上好好谢你,以后老师请你吃饭啊。”说完简单地清点下钱物,却不知在钱包的哪里抓了一指尖油,她皱起眉头凑近了闻一闻,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说中午……难道中午你们一起在城南?”她探究着上下打量童磊,“你们其实挺熟吧?”
童磊知道说多错多,于是只敢拼命摇头,深有打入我党内部的特务被揪出的绝望感。
“我可还没去过那地方呢。”方婷婷随手一抛,钱包手机砸在柳岩身上。
“别吓唬你的学生,他昨天上午快下班找我报销来着。”柳岩想抖掉身上重物,却突然呆住了,接着一骨碌坐起来,差点扯掉手上的留置针头。
“童磊,车钥匙呢,你没有拔?!”
童磊和方婷婷一路奔跑至昨夜柳岩紧急停车的道沿边,可那里除了擦地风卷几个塑料袋哗啦哗啦转着圈,早就什么也没有了。
晚饭童磊食不下咽,但为了不浪费还是勉强塞进了肚子。之后胃里就像横进一块砖头,让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下午在派出所做笔录时,民警说虽然有监控录像,但是破案一样不能打包票。至于保险公司,则明确地说,忘记拔车钥匙丢车属于个人过失,不在包赔范围内。童磊用掌根狠狠地拍自己的脑门,怎么就会不记得拔钥匙呢?方婷婷告诉他,柳岩离婚除了这一辆车,算是净身出户。嗯,如今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谁也没有出言责备他,更没有提出让他赔偿,但这让童磊更加羞愧难当。一辆车十几万,对于还是学生的童磊来说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他想担当却又毫无办法,只想自己狠揍自己一顿。
胃里的砖头消化不掉,心里的砖头更砸得他喘不过气。童磊草草抄完明天要交的作业,出门直奔医院而去。
出乎意料屏风后面只有柳岩自己,半靠在床头用手机看小说打发时间,看见童磊喘吁吁冲过来,他看起来还挺意外。
“怎么只有你自己?”
“晚上又没有什么事情,再说有医生有护士,让她们留在这遭罪干什么。况且一个是老太太,一个是……前妻。”柳岩自嘲地笑笑。
“可是……”
“我已经好了不少,自己上厕所没有问题了。”
“……………………”
“倒是你怎么又跑来了?”
童磊在路上时本来预备了好几套腹稿,可是现在全乱了套,心乱如麻不知道先表达哪一个意思才好。
“车的事情的话,都说过了不是你的责任,要是你不管我,昨晚可能就是图财害命了。要这么说,我还是挺走运的。”
童磊盯着柳岩的脸,他的复原能力挺强,淤青还在,肿却基本上消了,那种特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浮在脸上。童磊想起今天下午看到调取的监控录像里的图像,他竟不知道自己当时下意识的将柳岩搂得那么紧。
这几天和柳岩的林林种种在他脑海里跑马灯一样啪啪啪闪过,他低下头呆呆地盯着柳岩仍然捏着手机的手,昨晚他曾经紧紧地握住了它——
“我……我想陪陪你,也想……你陪陪我。”童磊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柳岩的眼睛。
柳岩的脸色变了,慢慢阴沉下来:“我这一段情绪不好,做了出格的事情。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不是的,我——”
“这几天的事情就揭过去吧,你还年轻,我们,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