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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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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唯一让柳岩顺意的,大概便是终于租到了舒心的房子。房子柳岩去看过,高层小两居,阳台面东,面积虽小,但装修精致,家俱家电一应俱全,卫生间里的浴缸格外讨喜。房东说自己是房主的亲戚,房主本来是给自己儿子结婚用的,结果儿子却得急病去世了,房子就这样白白空下来。
房东像是怕柳岩不租一样,反复强调人也没有死在屋子里,房子也几乎没有住过。柳岩从来不信鬼神,还暗喜房租比同档次房子要低了一截,性价比挺高。
签了一年的合同,交了三个月定金,柳岩终于摆脱了公交车里日日的鏖战,重新有了落脚的地方。房子里被褥和厨具都是现成的,他买了点餐具和洗漱用品,行李箱里装着几件日常的衣服,愉悦地入住了。
屋子久无人住,虽然房东简单打扫过,还是四角积灰。柳岩花了一下午来了个彻底大扫除,舒舒服服泡个澡后,湿着头发坐进阳台挂着的小秋千里休息。
三十层的高度,远望出去视野宽阔。柳岩许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刻了,自己的家里如此舒适,却没有逼仄的婚姻,更没有忧心忡忡的父母,并将长此以往。
唯一的遗憾是离学校远了一点,柳岩想,不过也好,远离窥探和是非。
早知道还不如把童磊的厚礼收了呢,柳岩有点好笑地想,可是那就得顺便收个小男朋友了。想起那一天深夜童磊推着车子慢慢走远的落寞背影,他笑着摇了摇头。
柳岩的心中突然充满了对往日的怀念,他去书架上找来自己的影集。那是除了衣物外,自己唯一从原来的家里拿走的东西,影集里保存着他大学时代所有的照片。
自己也有过黄金时代啊,那个时候他和方婷婷总是像两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师兄的屁股后面,而师兄身边的女友永远常换常新。他们去熟门熟路的小饭馆,四个人掏出兜里所剩的全部现金压在烟灰缸底下,按照总数一分不差地计算菜谱,大呼小叫地点菜又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席间还要消耗掉七八壶免费热茶。影集里还有他们特意跟杯盘狼藉的饭桌的合影,每张脸都笑得没心没肺。
柳岩翻着翻着靠进秋千里笑出声来,却恍然觉得脑后有什么声音,连头发也微微飘动。他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空调在嗡嗡运转。大概是太累了,他合上影集,发现有一张照片粘在背面。
刚才开没有照片掉出来啊,他小心地揭下来,翻开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小伙子,勾肩搭背,笑得很开心,但其中一个人的脸用黑马克笔狠狠涂黑了。
柳岩唬得后脑头发直竖,但又马上安慰自己,书柜里原来主人留了不少书,这照片也许就夹在里边,自己放影集时随手一塞,塑料封面夏天比较软,凑巧就粘上了。
他回到书柜找了本厚字典,将那诡异的照片夹进去,准备回头交给房东处理。他突然觉得无比疲倦,一根烟都没有抽完,随便摁灭在烟灰缸里,扯过枕头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着,柳岩不知怎么身上好像被压了千斤重石,呼吸困难,他艰难地挣扎,好容易挣脱,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全黑了。窗外的燥风呼呼吹起窗帘,他记得自己因为开着空调所以没有开窗。窗户怎么会自己开了呢?柳岩摸索着走向阳台,风那么大,窗帘翻起抽疼了他的脸,秋千吱吱叫着自己摇摆着,简直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荡着秋千。
柳岩拉住把手,却怎么也关不动窗子,他突然怀疑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卡住了窗框,便努力探头望出去,窗外一片浓黑,低头看下去像深渊一样望不到底。
柳岩的身体突然自己摇摆起来,他的脚离开了地面,手却无处抓放,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的恐惧,他就要掉下去了!
随着咔嚓一声,他真的翻出了窗外,直直坠了下去。
“啊——!”柳岩惨叫着狠狠坠在地上,双脚钻心疼痛。他痛苦地再次挣扎了几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跌倒在阳台上,窗户紧紧关着,秋千的挂钩不知怎脱落了,压在他的身上,而他的双脚则扭曲着叠在身下。
柳岩试着动一下,除了痛感,他的双脚都不听使唤了。
他冷汗涔涔地勉强爬到沙发上,给母亲打电话:“我在新租的房子里,摔了一跤,估计至少有一只脚是骨折了。”
二十分钟后,跑来的是气喘吁吁的童磊。
童磊咚咚砸门,门里窸窸窣窣许久,门才艰难地开了。
柳岩半坐在地上,脸色青白,额发都因汗湿粘在脸上。童磊试图搀起他,柳岩却一声不吭地紧紧抱住了他。童磊被紧紧揽住脖子,傻乎乎地跪在玄关,他的两只手好一会僵在空中无处可放。后来他小心地将手放在怀中人的背上,感觉到手下瘦削的脊背微微发着抖。
医院里柳岩已经基本恢复了镇静,一边等X光结果一边冷眼撇着闻讯光速赶到的房东。
“这房子不干净,我已经这样了。说实话吧,你那侄子不是病死的吧。”
房东也被柳岩的惨状骇得满脸冷汗,吞吞吐吐说,是因为未婚妻临结婚跑了,自己的侄子受不了打击从新房跳楼自杀了。
童磊倒吸一口凉气,凶宅啊!
柳岩狠狠拧起眉毛,听房东絮絮叨叨下去。
“我那个大侄子,从小就一个心眼儿。这个对象谈了好几年,我兄弟他们两口子死活也没给掰开,后来没办法也就认了。这个小子就高高兴兴地准备结婚的房子,年轻人刚上班能有多少钱,欠了一屁股债鼓捣这么一个小房子,装修时恨不得都能睡在里面看着工人干活。他那时候那个高兴啊,简直是要飞到天上去了,我现在闭上眼都能想起他那个时候的样子。所以说,乐极生悲嘛,临了被甩了,一下子怎么也想不开,我们几个人看也没有看住……”
房东大概是怕柳岩纠缠,急急忙忙说下去:“我这个侄子是个老实孩子,他不会害人的,你的医疗费我出,只要……”
“停——”柳岩止住他,“医疗费要出,房租我们也要重新谈一谈。”
“啊?”房东和童磊一起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