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似水——散文集》段玲珑

37、那一片海

　　对生长在内地的人来说，大海是个神圣的存在，有一种奇异的诱惑，就像生命的最初都由海洋育孕，无论走多远，甚至在记忆里荡然无存，但那种原始的渴望，依旧引领我们在某一天、某种机遇下，迈向前生的海洋。

　　于是我去了，虽然之前看过香港的海，却自动将其忽略。在我的印象里，固执的认为海洋是宽广自由的——奔腾时千军万马；安静时，微波暗涌。所以，维多利亚港那片乖巧的海水不是我想像中的海洋，顶多算得上一泓闷绿色的大池塘，池塘里，倒映着华灯初上与万丈红尘。

　　于是我去了，带着一种几乎朝圣的心情，在预先的想像里，站在海边的崖壁上，听海浪一袭又一袭猛裂袭来，每一声碎裂都可以带走尘世的喧嚣与内心的抑郁……

　　于是我去了，去了北海，再搭船上涠洲岛，那座年轻的火山岛屿。

　　海就在我面前，还有细腻的沙滩，以及不远处随波而晃的渔船……

　　就这样乍然相遇，海水在我面前卷浪而来，哗啦哗啦拍岸而去，留下一片微波起伏的沙滩，如同沙漠绵延万里的沙丘。

　　夕阳斜斜的光照过来，照在海面每一个细碎的波纹上——海，仿佛一个谜语，将要猜破了，却又绵实紧密，破绽难寻。

　　于是我去了，仓促的准备的行装，迫不及待赤足踩在沙滩，当苦咸的海水淹没脚面，惊喜的跳开，然后再一脚踩进更深一些的地方。

　　于是我去了，海那样温和，泛着粼粼波光。宽广的沙滩上，游人如织，所有人都摆好姿势，等待着浪卷起，拍下一幅幅即定的图画。

　　于是我去了……却不是想像中的模样，魂牵梦绕的前生的记忆啊，已然有了今世的承载，我或许不能遗忘，但模糊的记忆与清晰的现实永远都不曾完全重叠；

　　不是想像中的模样，惊涛拍岸的雄浑、接天连日的宽广，以及深遂丰富的神秘，一切想像都被游轮、客船、油田、渔家分割成小副小副的海景，在海景里，有最忠实的生活，却没有最原始的感动。

　　未免有些落寞，好象满腹心事无人诉说，静静坐在夜晚的沙滩上，游人渐渐散去，海浪拍岸，带着咸咸的水腥味儿。远处，渔船上的灯火忽闪忽灭，天空晴朗，无遮无碍。

　　我坐在那儿，看见自己的影子，斜斜的映在前面的沙地上。一回首，一轮月，亮似灯盏，照亮那方天空，照亮那一片海，也安慰了我内心最深处那点最小最私密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