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sukida辞

1、第 1 章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夜，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保佑你平安喜乐。
　　我在佛前静坐半月有余，身后诵经的弟子已经不住困意，渐渐呢喃着模糊的经文。我听得见有人抱怨：活佛这般虔诚，却不管众生也还饿着肚子为他念经。我虔诚么？不，我是在赎我的罪，背叛佛祖的罪孽。可是，尽管我的身体因着长时间的打坐已经麻木，我的嗓子念经念到灼热地疼痛，她却还在我的脑子里游荡，痴痴地对我笑。
　　十五岁之前，我被秘密的教导，十五岁之后，我被护送到了拉萨，成为了整个藏地的宗教领袖。从师父口中我听到了前世大师的一生，作为转世尊者，我曾发誓要做一个如前世一般勤勉的人。可是如今，我的誓言早就在她的笑靥里模糊，我知道自己将万劫不复。
　　去年的春天，我在第一所教女孩儿读书的学堂里首次见到她，因为刚开始提倡女子读书，大家还不太接受，学堂里一个学生也没有，她就静静地坐在讲桌后，看一本汉文的书，错落的阳光洒在她的周围，却独独那张脸，看不清。
　　夏天的时候，我冠冕堂皇地去看她，面对我身后数十人的随从，她似乎一点也也不羞怯，微笑着告诉我她有十个女学生了，她们如何如何。我注意到她握着课本的拇指时不时地摩挲着书页，还抬了两次手，捋过耳边的碎发，其实，还是很紧张的吧。
　　我再未见她，只是不停地，她闯进我的梦境。有时她化身为菩萨，端坐于莲花台，为我讲述轮回；有时她是我的子民，随众生匍匐阶下，向我拜谒；有时她在明艳的篝火旁悠然起舞，摇曳的身姿映在身后的白色帐篷上，迷蒙了我的眼……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我的梦里，师父听罢我的讲述，只字未言，但是佛堂上哔哔剥剥牛油蜡烛燃烧的声音没有掩盖住他的叹息。
　　第二日，我背着简单的行囊出门游历，师父并未嘱咐行程，只是吩咐我一年之后回来，届时他会为我解惑。
　　漫无目的，我的行走没有方向。
　　在不知名的湖边，夕阳西沉，湖面那么静，比诵经声还静，我清晰地听到她跳舞时篝火的噼啪声。
　　在冰雪覆盖的山顶，寒风呼啸，雪花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睁不开眼，我依稀看到她在山腰匍匐的单薄身影。
　　在城镇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声嘈杂，热闹喧哗，我的耳中却只有她清清淡淡的佛语一遍遍飘过。
　　今年冬天，我回到了布达拉宫。
　　“你可找到了答案？”
　　“找到了……”
　　“哦？“
　　“弟子……爱上她了……”
　　“……罢了……你去听听佛祖的声音吧“
　　于是，我静坐佛前，诵经忏悔。
　　意识渐渐抽离，我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忽然听到僧人的声音，说师傅要见我。
　　“你在向佛祖告罪吗
　　“是，弟子有罪，在请求佛祖原谅。“
　　“那佛祖原谅你了么？原谅之后你又当如何？”
　　“弟子……不知……”
　　“爱，并没有错，你不需要自责。但是，你要爱的不只是一个人，是众生。像爱她一样爱你的子民，像爱你的子民一样爱她。“
　　“我的子民…..这就是佛说的大爱么”
　　我终于明白，她即众生，众生即她。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日，我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不为轮回，只为途中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