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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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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冬!
冷风呼啸阵阵,老树枯枝凝结着霜,随风舞动,发出簌簌的声响,山上的空气清新沁冷,使得早起的比丘尼们不由得缩着脖子跺着脚,纷纷搓着双手不停的呵气取暖。
一身利落短打衣的女子正在慢跑,偶而遇上路过的小尼姑双手合十致意,她也报以点头微笑。来回两趟跑动,她的额上沁着薄汗,呼吸也跟着微喘,自觉锻炼差不多后,慢跑改成缓步而行。
回到客房,稍作收拾,门外传来小尼敲门的动响:“景施主,早膳准备好了,您想在哪里用?”
景飒闻言,上前开门,含笑对着小尼说道:“还请小师父帮我送来吧,用完膳后,我就要下山了,叨扰多日,我想向云明大师当面道谢并辞行。”
“景施主不必客气,出家人慈悲为怀,与人行个方便也是应该的,那么小尼先去把早膳端来。”半大不大的孩子满脸的稚气,却喜欢学着长辈的口吻正儿八经的说话,倒让景飒莞尔。
客气的辞别后,景飒提着简单的包裹下山。
冬日萧条,却有一番凄凉的味道。景飒回头望去,来时的路,隐没在雾中;下去的路,看不见尽头;不由得对未来有几分茫然。
回过神来后,景飒忽然长叹一口气;这个世道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平静。
皇帝年迈病重,几个皇女为了争权夺利,早已斗得你死我活;而边境更有虎视眈眈者。虽说景飒觉得自己不过一平头百姓,只要想着怎么吃饱穿暖顺便存上几个钱就行,其他的再怎样都轮不到她来担心烦恼。
但现在的问题是,工作不好找!尤其是她觉得自己做得来的几种比较轻松、高薪的工作,除了得有人作保外,另一个原因她之前没细想过;如今年岁尚小,她若是想做账房掌柜之类的,恐怕也说服不了人。
这般一来,她也只能另寻出路了。
景飒来到山下的小镇后,并不急着找工,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先去布庄上做几天日结的扛货粗活,趁着空闲时间到集市上遛遛,便盘算着做个小生意才能存上几个钱寄回老家。
景飒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前若有人告诉她,女人随随便便也能扛起一两百来斤重的东西时,只怕她会觉得那人疯了,要不就是那人说的对象是女子举重队出来的。可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她不但遇上了,也自己亲历了。
景飒在集市的附近租了房子连着小店面,把积蓄花了大半不止。说到小吃,不得不提的便是沙县小吃,全国遍地开花,她便仿照着挑几样材料易买便宜的做为招牌,再摆上几张桌椅,便算是开张了。
景飒算是外来人氏,看着她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却没招什么人羡慕或嫉妒的,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有肉食的东西卖便宜了,恐怕扣除成本后也没剩几个钱,更别说她还得支付租金什么的。别人怎么想,景飒完全不在意,更不用说‘闷声发财’才是硬道理。
时间如流水,和周遭的住户熟悉后,往来也渐渐多了起来,租房子给景飒的,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父亲早亡,母亲被征入伍至今未归,家里只靠年迈的大爷维持生计,已有六七岁的孩子面黄肌瘦,身体单薄,显然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孤身一人的景飒,想起自己的遭遇,颇有同病相怜之感。她的母亲考过进士,后因不适应官场便带着夫女辞官归隐做了教书先生。景飒自小也跟着念了不少学,只是好景不长,父母因病相继过世,留下半大不大的她靠着邻居大叔的接济才磕磕绊绊的长大。
也因此,她时常给俩祖孙送点热食什么的,俩祖孙也感激景飒的好心肠,投桃报李的帮她洗衣缝补,倒也给景飒减轻了不少负担。
如此一来二往的,景飒看着小丫头手脚伶俐,招呼客人也颇有眼色,索性把祖孙俩的三餐给包了,条件便是小丫头给她当跑腿打杂的店小二。
而对于这时的人来说,动物内脏等是没什么人肯要的,这倒是让景飒捡了不小的便宜,她的年纪不过十三,正是发育的时候,再加上时常做活,每次不到饭点就饿得头昏眼花;而小丫头也急需补充营养,更别说还有个身体不怎么好的老头子了。
好肉好菜的舍不得每天吃,但这些下脚料却不一样,天天换着花样做,伙食改善了不说,身体更是康健,脸色红润不少,就连两个丫头的身量也跟着抽长许多,喜得老头子把之前的不愿抛到九霄云外,每日更是笑得牙不见眼。
对于景飒来说,这里头蕴含着多大的商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也极为心动。只是历来如此,人们一直把动物内脏当做污秽之物,作为出头鸟,恐怕也会引来麻烦。再说,她的生意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这个念头也就跟着作罢了。
时间如流水匆匆过,一晃眼就是一年光景。
当初景飒决定外出打工挣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邻居大叔家只有一个智障的女儿,而他自己身体不好,常年吃药需要不少银子,可从未少过她一口饭,即便是亲人,也不过如此吧!
有了决定后,景飒便忙里偷闲的买了一堆年货和药,一部分是留给祖孙俩过年用的,一部分是她准备带回老家的。当然,临行前,她还不忘给他们包个红包图个吉利!
马车是租来的,把年货放置好后,景飒辞别依依不舍的祖孙俩踏上了归程。厚厚的帘子垂落,偶尔还是会被吹起一角,灌进冷风。冷得景飒一个哆嗦,挪过来靠着车厢门,把帘子压在屁股底下,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昏昏欲睡。
车妇是个直爽开朗的人,看着她半大的孩子,办事倒是井井有条,瞥一眼车厢里摆放整齐的大包小包的年货,与景飒拉起了家常,倒也不觉得路上无聊难捱。
白天坐了一天的马车,景飒被颠得全身骨头都快要散架,到了投宿的客栈后,忙不迭的安顿好车妇和马车后,赶紧请小二姐送来热水泡浴解乏。沿途就着冷水啃干粮果腹,难得有顿热乎乎的吃食下肚,身上早已疲乏不已,于是她倒头就睡。
景飒不敢睡得太死,留有一两分的警觉,这是她在外头形成的习惯。客栈鱼龙混杂,年货之类的普通人家家里随处可见,她也没有太过费心,只是把银票分成几份贴身收藏妥当。
似睡非睡间,耳边隐隐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景飒翻了个身,把棉被往上提了提,大半个脸都埋在被子里,才睁开眼警觉的查看。好在她睡觉没有放下幔帐的习惯,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后,倒也能看得清个大概。
黑暗中,有个单薄矮小的人影正轻手轻脚的解着她的包裹,包裹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外,就是她随手放在一起的馒头了。景飒皱起眉,她要的客房也不过是普通的而已,即便是贼要偷,也该去那种上房中房之类的才对吧?!
这个想法不过在脑海里一晃而过,景飒保持着侧卧的睡姿,不时还能看到那人影回过头来查看她是否转醒。
只见那人影小心翼翼的解开她的包裹后,从里头摸出几个馒头,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馒头早已发硬,那人又吃得急,结果被噎得只敢捂着嘴闷咳。许是怕吵醒床上的人,那人影慌慌张张的想退出去时却踢倒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那人影被踢倒的椅子绊住脚,摔倒在地,景飒顺势坐起身,冷喝道:“你是谁?在我房里想做什么?”
那人影顿时颤抖起来,抓着馒头的手还不忘往怀里缩了缩,一声不吭的向后退。
景飒观察了好一会,确定这人应该无害后,心里也跟着安定下来,不过该有的警觉还是留着几分;静谧中,连那冷沁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凝固起来一样。半晌后,她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到桌边点起蜡烛,忽闪的火苗清楚的照在地上那缩成一团的人影上。
桌上的包裹旁边还有两三个馒头散落着,景飒看着那孩子一脸的惊惶,破烂的衣服,满脸的脏灰,脚上的鞋子也破了个洞。原来是个小叫花子,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不少:“原来是个小叫花子。”她指着剩下的馒头接着说道:“既然这样,这些馒头你也拿走吧。我要休息了。”
小叫花子怯生生的抬头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迟疑的咬着下唇;倏地,爬起身一骨碌的开门冲了出去,景飒惊愕的看着狂奔出去的身影,被冷风吹得火苗明明灭灭,她也跟着打了哆嗦,这才想到自己不过穿中衣,赶紧上前关门,熄灭火烛,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