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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浴室 ...

  •   “站着别动!”苗老三一声大喝,抬枪抵肩。
      紧接着,万回就再次见识了苗老三那果敢的枪技,几乎同时,枪声就在耳畔乍响,一颗子弹穿过死人眉心,将头壳整个掀翻起来,脑汁像爆开的水阀一般喷出。
      小兔崽子果然一动都没有动,缩着脖子闭紧眼,任血浆淋了一身。
      震惊过后,万回两手慢慢放开耳朵。
      他们在幽暗的厕所间的地上,见到了一个本应已死的人,醒目的弹孔,在胸膛左侧致命的位置,血如泉涌,而即便是脑袋开了瓢,尸体仍像通了电似的抽筋着,十分吓人。
      哨马费力的将厕所大门重新关上,一声重响。所有人都感觉够呛。
      “先离开这里。”苗老三拍着小兔崽子。
      现在哨马和万回身上也沾有死人的血,在不清楚会否感染的情况下,不免均有些担忧起来。哨马提议赶紧去清理一下,万回也觉得浑身难受怪不对劲的。
      他偷偷看了眼刺青,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里的通道不是上下衔接,存在着部分类似暗门的设计,哨马领着他们,从拐弯处一断不易发觉的楼梯,爬上了这座方舱的最顶层。
      脚下的铁皮,一踩发出雷鸣般的轰鸣,站在这个晦暗的空间里,万回嗅到岩石的味道,朦朦胧胧能看到一些机械的轮廓。
      这是一个独立开辟出来的空间,可能跟整个方舱都没有什么关系,或许是个天然溶洞。从下方上来的光,一边堆着几只破旧的手套箱、试管容器,另一边,枪支横列在一排半透明的玻璃柜内,玻璃碎了,也许是哨马打碎的,柜里东西很不多,看上去像被搬空的。
      苗老三一来就站在了玻璃柜旁边,这样,两个二班的也不敢企图那些武器,只能乖乖走在前面。
      “上边开闸,底下电就不够用了。”哨马站在梯下,解释说,“所以人都到齐了吗?”
      大家相互看了看,于是哨马转身离开了一会儿,过了片刻,一阵嗡嗡声传来,下舱的照明集体熄灭了,只有零星几盏应急灯亮起微弱的光。
      同时这边的独立电闸被推起,霎时间,一种机器开启的振动骤然响起。
      灯一组一组亮起来,是种柔和暖黄的光线,万回实在认不出眼前这些东西,浸染在暖黄中,这座设施,看起来就像用吊车控制室和大油罐搭建起来的,里头的灯也亮了,从窗玻璃透出来。设施后有一台倾斜的大绞车,横缆和钢瓶。
      这些钢瓶非常巨大,直径有水泥管那么粗,像阶梯一样挂在架子上,漆面斑驳不堪。还有一只半米高的长方形笼子,里面垒叠着一些较小的钢瓶。
      乍看之下,万回忽觉有点眼熟。
      这时候哨马扛着一只鼓囊囊的军用包回来了,包里塞满食品和药用品,他把包递给苗老三,自己也爬上来,关上密封门。
      “这什么东西,干什么的?”万回指这四不像的设施。
      “好像叫……高压舱室。”哨马一边带领大家从钢板梯走上去,“我也说不太清是干嘛的,大部分都不能用,电力不够嘛,总之里头有水,干净的,热的……”他转过头望望刺青,好像在向他确认,万回忽然发现,意外的,刺青显出了一种温柔的神情,虽然面孔上不曾表露,但这神情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之际,哨马的眼睛也笑了起来。
      万回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心,他的内心忽然莫名地愤恨起来。
      “洗个热水澡咯。”哨马打开控制室。
      往下走,穿过狭隘的过渡舱,钻入主舱,这一眼看过去,万回吓得心里格楞一下。
      主舱空间就像一截车厢,只见两侧长椅上,整整齐齐端坐着两排人,一个个头颅硕大怪异。
      哨马径直走过去,随手一扯,像拎麻袋一样拎起其中一个。定了定神,万回才看清,原来那是套连体的防护服,加厚的,十分臃肿,浑身是钉钉挂挂的扣带,带有头套和防毒面具。
      这一排防护服被挂在椅子上方,码得整齐,下面还摆着靴子,难怪看错。
      他们把防护服拆下来好找地方坐,不知道这些东西,以前有没有人用过。
      主舱的后半部分是浴室,松垮的瓷砖壁,有盐物质的腐蚀,一只淋浴喷头如黄蜂巢悬吊中央,看样子应该是单人间。
      哨马说他已经把舱用的热水贮罐、加热机打开了,鉴于水量有限,每人最多洗三分钟。
      大家已然迫不及待地,脱掉身上烂兮兮的衣服,苗老三先把小兔崽子抱进浴室,枪丢给哨马,其他人就横七竖八地瘫在长椅上。
      水开了,因为隔着门,浴室里的水声不太大,水刚流出来还有锈色。
      哨马把枪搭在肩上,然后又抚摸着,在手里把玩,端起来瞄准。
      “那家伙很厉害吧?”他忽然说。
      万回抬眼,他躺着头顶哨马的大腿,看见哨马黑黑的指甲和满身瘀伤,“你指谁?”
      “老苗啊,他枪法是不是很神,嗯?”哨马一边仿若无心的在说这些。
      万回却分明听出了艳羡之情,“嗯……我没看清,不过是很厉害。”他伸手捂着额头,哦,其实每个人都会有羡慕别人的心。
      浴室门蒸汽腾腾地开了,哨马忙从包里翻出两条毛毯,苗老三拎着小兔崽子放进毯子里,自己也披上一条。
      哨马忽地拉起万回,“走,冲澡去。”
      “哎?”万回怔愣,“咱俩?一起?”
      “废话,省水嘛。”
      万回这么着给哨马拖进了浴室,哐当一下关上门。
      老实说,两个大小伙子往里头一站,还真有点挤,虽然以前也是同哨马一起冲澡,不过挨得这么近,万回还是有些不习惯。
      刺啦一声喷下来,热水淋得人一哆嗦,哨马毫不在意地搓着手,揉着头发,万回透过水汽看着他。
      我们差不多高,不,几乎是一般高,哨马的睫毛上还挂着水滴,水在他结实的身体上飞溅,看上去像是罩上了一层光晕。
      哨马忽然抬眼看着他,他看到哨马额前的一缕头发。哨马笑起来,指着他的耳根后面,“好多血,转过去我帮你洗洗。”
      他“啊”了声,赶忙背过身,哨马的爪子就在他后脑勺上揉搓起来,不轻也不重。
      他低下头,看见血水像红色的丝絮一般,从他的脚趾缝底钻出来,最后随着水流,汇聚成一条红线,在排水孔上盘旋,咕噜、咕噜。
      “嘿,”哨马打断了他的出神,“告诉你件事儿吧,你知道苗老三什么来头?”
      万回偏了偏脑袋,“苗老三?不知道,你们的事我一个都不知道。”
      他感觉哨马在笑,哨马使劲揉了把他的脑袋,“眼瞧他枪打得那么厉害,都猜不出来?好啦好啦,我直说,他以前参军,当兵的。”
      苗老三当过兵,万回有些惊讶,然而,似乎又并不是很惊讶。
      “那他怎么会在大红岭?”他问。
      “这可就不清楚啦,”哨马好像完全不记挂这类事,“我没直接问过他。不过据说,他以前在云南那块儿打鬼子,可神了。”说着一手做出狙击瞄准的姿势,嘴里还学出声音。
      正在这时,咚咚咚,门上传来敲击声,“时间差不多了,抓紧点出来吧。”
      门外是苗老三。
      关上水,万回问:“那你呢?”他意识到自己不该问的,因为他也没曾告诉哨马他是谁。
      “我?”哨马则露出了一个狡谲的笑容,“你就当我是个土匪好了。”
      大约是通风系统不良,不一会儿,舱室内有了种人气蒸腾的感觉。
      万回躺在那儿,听见哨马在问刺青要不要吃点东西,听不清刺青什么回答,后来,人陆陆续续出去几个,他合上眼,不愿动,也许是叫热气给熏的。
      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恐怕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食物再多也是会吃完的,饮用水会在那之前耗尽,还有怪物,死而复生的嗜人怪物,我会不会也被感染了,早晚有一个时候,会不会也变成怪物?
      一旦安逸下来,那些可怕的念头,反而会从头脑深处不断滋长——或许刺青错了,或许,最后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这种念头一旦根深蒂固,再毫发无伤的人,也会在瞬息间消沉下去,消沉每向前迈进一步,越接近死亡。万回想,我大概要完了。
      在隐约的梦意里有两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一个是他的妈妈,一个是他的爸爸。他们老了,憔悴了,可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的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忧愁,还是怨恨?
      他突然惶恐不已,感到浑身的汗,像热油般冒出毛孔,无论出走之前或之后,他都不敢去想父母将会怎样,看待一个杀了人的儿子,以及随之周遭的非议。
      警察会不会逼着他们供出我的下落,走时我连再见都没有同他们说。
      “没事的,万回。”有人轻轻摇晃他的肩,在他耳旁说,“振作起来,万回,你一定能走出去。”
      万回一下睁开眼坐起来,谁,是谁。
      舱内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人都到哪儿去了?
      浴室的门静静地半掩着,地上积满了水。
      他发现自己头发都有些干了,说明至少睡了三四个钟头。他走到浴室门边,朝里睇了一眼,那是什么,是水锈吗,怎么这么多。
      不对,那是血。
      一旦发觉那是血,一切便变得触目惊心起来。
      “哨马!哨马!苗老三!”他大声唤道。
      无人回应。
      万回不安已极,舱壁上有排玻璃窗,正透进外边暖黄的灯光,他奔过去,一把揩掉玻璃上的水雾。
      外边的洞穴里,离照明光较远的阴影处,有几个人影,正在向这边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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