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人》纪乃

3、第三章：第一次工作

　　私闯地府的第二天，白不素正式成为地府的工作妖员。

　　按照惯例，地府的工作妖员是不能够直接上任的。原因有二：一是接任的鬼(妖）不熟悉工作程序，二是制服没做出来。

　　但云痕可不管这些，他是那种言行举止、连头发梢上都刻着重色轻工作的妖，只给白不素一个晚上的缓冲时间，第二天就把勾魂锁链塞给白不素，让她去给他女朋友分担压力去。什么？你说制服没赶出来？笑话！阎王云痕都开口了，你一裁缝司的小职员还敢拖拉怠慢？不要命了！只是一个晚上，裁缝司全员上阵，愣是把需要高工艺的白无常工作服给赶出来了，倒是复杂的衣服让白不素研究了很久才知道怎么穿的。

　　白不素站在忘川边上，不远处有间老旧的小屋，一条不但不宏伟壮观而且中间还掉了几块木板的小桥横跨忘川两岸。四目苍茫，在地府那即便是早晨也显得沉重的日光的照耀下，白不素那崭新的白色衣裙染上黄晕，像是老旧了几分。遥遥望向河那边无边无尽的山峦，竟像是……一眼万年。

　　真像啊！朵凝在心里叹息，仰望着苍穹，悠悠的想起那天见到的那个女子，她也是怎么痴痴遥望着远处山峦，然后在朵凝转眼间消失，只留下一张有些泛黄的香帕证明她曾来过。朵凝明白，天庭里的上仙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至少不是朵凝这等小妖可媲美的，瞬间移动这样的法术用起来是极容易的，但即便如此，朵凝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她是否安好。

　　就在朵凝不由自主的忆起那个风华绝代的仙人时，白不素一步一步的走向忘川。也许是那几近暮色的光耀使朵凝产生了错觉，竟看出了一丝坚决！“喂喂！那白什么！你别找不到你娘就寻死啊！就算你是兔子也不带这么脆弱的啊！！！”朵凝用只有看到美味的食物的时候才会用到的速度冲向上去，一把拽住白不素的胳膊，大吼，“兔子你要是寻死了你娘怎么办，你对不对得起你娘啊！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的生下你容易吗？！你就这么点小挫折就像投河自尽啊？！这里本来就是地府了，你在这死了是想要灰飞烟灭是吧？！你怎么这么不孝啊，你想想妖生在世，修炼了那么多年容易不？听我一句劝，别这样……”

　　白不素被她拉的一个踉跄，无辜的眨眨眼，弱弱的开口解释：“我、我、我只是觉得热，想洗把脸凉快凉快。”然后扭头看看波澜起伏的彼岸花田，心中纳闷那么大的风怎么她一点儿没吹到啊。

　　朵凝是一千二百个不相信白不素的的说辞，一口咬定白不素就是因为找不到娘才生出轻生的念头，一直苦口婆心、喋喋不休的劝说白不素，直到因为要熬汤所以一直呆在小屋里、不知不觉打了盹的孟姜女被朵凝吵醒了，美目半眯，似嗔似怒，曰：“死朵凝你找抽啊？！你要偷懒不工作也就算了，反正也没人敢管你，但你居然敢打扰我熬汤（其实是睡觉）！太目中无美女了吧？”越想越气，手中那用了几千年的、已经磨得黑亮黑的大汤匙朝朵凝扔了过去，大汤匙完成了任务之后又自觉地回到孟姜女的手上。这种功夫，人类称之为“回旋镖”。

　　朵凝不忿的摸着头，敢怒不敢言的瞪着孟姜女，撇撇嘴，乖乖的拉上白不素从奈何桥上走过。这是黑白无常常走的道：奈何出，黄泉入。

　　白不素很疑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白不素私以为朵凝是个性子很直的妖怪，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斗，没想到竟会如此容易就解决了。

　　朵凝似乎看出了白不素的疑惑，挺直腰板分外严肃正直的说：“工作时间，怎么可以插科打诨、浑水摸鱼呢？”然后在白不素肃然起敬的目光中心虚的昂首挺胸向人间迈进。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白不素才知道朵凝之所以不反抗孟姜女的暴行，完全是因为……打，不，过。

　　人间界此时确实是多事之秋，不仅是人类大闹瘟疫，连妖怪也闹起来了。在来地府之前松树姐姐曾经说过，一朵千年灵芝机缘巧合得到十六年前叛变的瑶池仙子瑶惜仙力，提前修得人形。大概是便宜货通常都有点副作用的原因吧，那灵芝妖忘记了当妖的日子，一心一意的认为自己是人，在一个修仙的老头门下学习。不久前此时被揭发，众人众妖哗然，从此孜孜不倦的追杀那灵芝妖——导致众多妖怪无辜丧命，直接连累地府众多工作人员。

　　身为资深地府妖工的黑无常朵凝小姐表示，属于三不管地区的地府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啊。所谓三不管，便是仙不管、佛不管、上古神界也不管。至于其他的妖界魂界空间界之类的，虽然传出去可能被有心妖谣传，但朵凝仍要牛逼轰轰的代表地府沧海一声笑：“剩下都是小辈，老夫不屑动手。”

　　人类那边我们暂且不说，反正都是些染上瘟疫病死的劣质魂魄，朵凝小姐不屑理会——事实上是她对在那几座被修仙老头们所占据的所谓的灵山上发生的事情感兴趣了而已，不过说起那些“灵山”，朵凝真是相当的鄙视人类，那玩意儿也能叫灵山？人类果然是孤陋寡闻！

　　对于朵凝的意见白不素表示不发表评论，前几个时辰刚听下面的小鬼说过，她的搭档黑无常朵凝，过去当妖的时候有极重的大妖怪思想，现在当了鬼使便很有集体爱的有了……大地府主义。

　　好了，我们来说说白不素这个新上任的白无常和朵凝这个据称有一千年工作经验的专业黑无常究竟是如何工作的。

　　还真别说，那些牛鼻子老道也算害人不浅了，非要一心一意的追杀那倒霉催的灵芝妖怪，偏偏这灵芝妖怪也不简单，勾搭上的前身是神龙的一蛟龙族美男，还有个师兄为她拼死拼活，不惜加入魔教，一时间，连妖命都不值钱了，更何况是人命？

　　从前就听说了，黑白无常不过是引路人。现在白不素和朵凝也不过是站着不动，就不断有魂魄向她们飘来。

　　那些魂魄或者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或者妄图逃离她们的身边不愿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或者……更多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模样。

　　朵凝提起妖力悄悄的找到了那灵芝妖怪和那些牛鼻子老道所在的地点，不动声色的瞧了眼正在瞪大眼睛研究鬼魂的白不素，咳了一声：“嘿，搭档，最近死的人、妖多，咱们兵分两路，我去这边，你到那边去，8个小时……啊不，是四个时辰后在这里见面。”说完随便指了个方向，便朝那灵芝妖怪的方向飞去。

　　其实朵凝很心虚，托那蛟龙族美男的福，这些天朵凝为了看帅哥看上的破灵芝妖有什么好的而一路上都跟着他们，近来几天他们都在那什么什么山上，那附近的魂魄早就被朵凝收了七七八八了，早没了理由往那边跑。幸而今天多了个搭档，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了，但是把事情全甩给一个新人也不是什么说的出口的事情，于是不等白不素答应她就自己先跑了。

　　目送朵凝离开，白不素乖乖的朝朵凝指的那个方向走去，娘说过，前辈所说的话多多少少都有些道理的。白不素发现鬼魂飘得并不快，所以她也不能走快，而且肉身已经死了的魂魄会自己向她飘来，所以她不能飞的太高。白不素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那座山，按照她现在的速度来看，到那里往返，刚好四个时辰。

　　于是白不素开始慢悠悠的踏着虚空向那做不知名的灵山走去，魂魄不由自主的朝她飞来，有些意识还清明的便想逃走，白不素并没有拦着，他们跑了一次又一次，最终仍是不由自主的跑回了队伍中，看着他们绝望的表情，白不素撇撇嘴移开视线。生在世间，谁能没点牵挂呢？但是娘说过，在同情弱者的时候，要先想想在那后果你是否担得起。明显的，地府这地方，三不管却屹立了上万年不倒也不被收并，个中蹊跷，并非她一个小妖明白和对付得了的。白不素望着已经不远了的山峰，加快了脚步。

　　站在半山腰上的白不素望望里面那个烟雾缭绕的山谷，领着鬼魂军团，飘了进去，也不敢到里边去，就站在玄关里张望。

　　山谷里面随处可见尸体，人、妖、牲畜、花草，也不见魂魄。白不素嗅了嗅空气，是很毒的瘴气，连魂魄也被腐蚀了。若不是制服用料的特殊性，恐怕她会成为地府史上唯一一个才刚上任就魂飞魄散了的。回望身后的魂魄，白不素只来得及看见他们痛苦的表情，然后，灰飞烟灭。白不素后退了几步，鬼魂军团也后退了几步，谷口有个结界，刚好替鬼魂们挡住了瘴气，白不素则在仍在门内。

　　随后一想，也是，这么毒的瘴气怎么可能还有存活的魂魄呢。刚想走，便看到了谷中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女子，一个不知是人是妖是死是活的女子。

　　女子身边还有一棵瘦枣树，并不茂盛的枝叶成了谷中唯一的绿意。感觉到白不素的目光，女子回过头来，大方的咧嘴一笑，汪汪大眼眨眨：“你来了啊。”

　　白不素疑惑，女子语气熟稔，看起来更像是在等着她来，但她明明不认识甚至从来没见过此女。

　　女子也不解释，笑嘻嘻的走进了白不素身后的鬼混大军团。她一离开，那棵侥幸存活的树，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