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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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逝
一、
我和悠悠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尽管我们会揪住对方的耳朵大声吵架，并不有损于我们的坚固友谊。
悠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偶尔一次，我发现了一个比悠悠还漂亮的女孩。
那是我们长大之后，准备飞离养育我们的小水潭时，我转身想最后看一眼我们温暖的家，看到水面下，有一只扑扇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一般的女孩。我立刻微笑说你好呀，水面下的她也对我微笑，悠悠不耐烦得扯走我，我挥手作别看到她也被她同伴拉走。
“悠悠，你没看到刚才那个女孩吗？她好漂亮啊……”
我们并排飞着，夹在一群小伙伴中。
我们都在一个小水潭里长大，除了我和悠悠，还有好多人。难忘的童年啊，我和悠悠每天游来游去，无所事事。我曾以为我们会那样过一辈子，可是悠悠说我们会长大会变的很漂亮会长出轻盈的翅膀可以飞翔可以离开这个脏乱的小水潭。悠悠说这话时，眼睛闪烁着很亮的光芒。那时，我就认定，悠悠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比我还漂亮吗？”悠悠在我日复一日的夸赞下也逐渐接受自己是个美女的现实。
“恩，比你还要漂亮一点，只一点点哦。”怕悠悠会生气，我强调了那“一点点”。
悠悠忽然敲我的头，“你谦虚一点好不好？你看到的那是你的影子耶。”
“啊？那就是我吗？我从来都没见过我自己呐。”忽然觉得很气愤，“悠悠，你知道那是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自己呢。”
悠悠很鄙夷的看我一眼，拽着我飞得更快。
“悠悠，为什么要学会飞翔呢？这个水潭很舒服啊。”
晴朗的夜晚，我们躺在水面上休息时，我问悠悠。
“学会飞翔，就可以到月亮上去了，看到那个月亮没，上面有挂花的香气呢。”
我没有看月亮，转头看悠悠，悠悠眼神渺远。
“悠悠，你要离开我吗？”我好紧张。
“当然不，你要陪我一起去，再过几天我们就会长出翅膀了，我们一起飞向月亮。”
悠悠拉着我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月亮。
关于月亮的传说，是听一个“人”说的。她喜欢坐在水潭边，对着水潭读书。悠悠拉着我躲在菏叶下偷偷听。
“月宫里清冷寂寞，只有轻微的桂花香幽幽弥漫……”
悠悠说，听到没，“桂花香”和“悠悠”都是属于月亮的，那才是我的家，我要回真正的家。
恩，悠悠你一定是不小心从月亮上掉下来的。
悠悠很开心的对我笑，笑容很美。
“悠悠，我们这是要飞向哪？”
“有人的地方。为了生存。”悠悠声音有点悲怆。
“咦，那是何可呐。”我奋力挥手。
何可看到我们，也尽力飞近。
“何可，你怎么也来了？”悠悠的口气很惊诧。
何可，也是在那个水潭里长大的。
我和悠悠躲在荷叶下听那个“人”读书时，他也总在附近凝神的听着。
我猜，他大概也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那双眼睛发出的亮光不亚于悠悠。
这有什么奇怪的嘛，好不容易长出翅膀当然要飞出来见见世面咯，或许，他也想飞向月亮，那我们就可以一起了……
何可笑了，笑容里夹杂着憧憬。很梦幻的微笑啊。
我的心砰砰乱跳。
二、
好象飞到目的地了。伙伴们开始四下散开。
有个尖细的声音叫，“好多蚊子！”
悠悠敏捷得拉着我躲过那个“人”胡乱挥动的手臂，继续向高处飞。何可在身后跟着。
“悠悠，我们还有一个名字叫‘蚊子’？”
“恩。”悠悠好象早就知道，并不惊讶。
我们落在一个窗台上休息。
“悠悠，她们都去干吗了？”
地面上，一起飞来的伙伴们盘旋在一群“人”的头上，商议着什么。
“她们在研究怎么喝人血。”悠悠没回答，倒是何可极度厌恶得说。
“什么？！”我惊叫。
“悠悠从来没告诉过你吗？那我来告诉你。我们都是蚊子……”何可用我从未听过的恶毒的口气说着。
我们都是蚊子。小时候在水里长大，长出翅膀后就离开家到有“人”的地方去，喝血，喝“人”的血。我们不是小仙女，不是小精灵，是被咒骂的母蚊子，吸血鬼。……
“够了。何可，你又何必说我们。如果可以选择，我们决不会如此方式生活。你又好到哪去？一只公蚊子，吸取植物的汁液又高尚到哪去？同样是寄居，同样是依附，你又有何立场责备我们？说起来，你更加卑微。你自卑到需要贬低我们，自卑到唾弃自己的出身。”
悠悠第一次发这么大火。
何可在她的话语中，眼神更加凄迷。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责备你们？我是厌弃自己啊。为什么我要是只蚊子，为什么我仅仅是只蚊子，为什么身为一只蚊子要爱上一个人？”
长出翅膀后，我有三个重大发现：我很漂亮，我是只很漂亮的吸血鬼母蚊子，我是只失恋的很漂亮的吸血鬼母蚊子。
我抱住悠悠无声的落泪。如果你在空中看到两只很漂亮的小蚊子拥抱着飞翔，那一定是我和悠悠。
何可痴迷的趴在纱窗上。
窗里，是那个喜欢在水潭边读书的女孩，还在读书。
何可说，他每天都等在荷叶下，等她到来，听她轻轻地读书。
何可说，他急切地渴望长大，长出翅膀，有了翅膀就可以飞向他的女孩。
何可说，尽管他只是只蚊子，微小的蚊子，可是爱了就爱了，没有办法。
何可说，他一定要想办法接近她，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纱窗上有个小小的洞。
何可说，再见。就钻进去。
必须很小心，才能不伤害到薄纱般易碎的翅膀和细长的手脚。
何可成功了，他在屋子里飞了一圈后就直向那个女孩飞去。
我看到了何可的死亡。尽管悠悠竭力想遮住我的眼睛，我仍旧看到了。何可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也是最摧残的光芒，死在那女孩的掌心。“啪——”的一声，何可微笑的破碎的身体。
“夏天了，蚊子真多……”那女孩说，叹息着，用纸巾拭去何可的尸体。
悠悠也要走了。
悠悠坚信自己是属于月亮的，要去寻觅那片桂花香。
但追逐梦想的第一步是填饱肚子。
悠悠潜入一户人家，吸足了血，准备出来时，窗户“啪——”的一声，关上了。
我才知道那“啪——”声是死神的叹息。
我在窗外，悠悠在窗里。
有个人拿着一个瓶子对着悠悠喷过去。
悠悠眩晕地摔在窗台上。
我焦急得大喊，无力地砸着厚厚的玻璃。
悠悠忽然笑了，我看到，她说，桂花香。那个笑容就凝固在她脸上。
如果你在某个傍晚，听到有只蚊子尖锐地喊叫，请不要伤害她。她只是太伤心太绝望。
三、
那以后，我就一直呆在那个女孩的窗外。听她读书。
她永不会知道，有只叫悠悠的漂亮小蚊子因她而梦想飞向月亮，有只叫何可的小公蚊子因她而全心飞向她。
可我不恨她，因为何可和悠悠离去时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
他们触摸到梦想，付出生命的代价，心甘情愿。
她每天都打死许多只蚊子，也被吸去许多血。
我只在窗外看着，风雨烈日。因寂寞，不知可去往何处。
有天，她说，“身若浮游，朝生暮死，不知世事，何其幸运。倘若就作一只小蚊子，终日自在飞翔，于水草间嬉戏，该多好。只是，一定要做只公蚊子，吸食草木，远离人，才能不受伤害。远离人啊……”
我当即离去。飞回我的家，我的小水潭。
跌入荷叶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只比悠悠还漂亮一点点的小蚊子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我。
恍惚间，听到悠悠幽幽叹息，你，终究还是不肯吸血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