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之书 [塔奇纳迪/皮耶罗]》青冢鳴笳

1、无期之书

　　他想要在夜色中疯狂地奔跑，在那来来往往的车流中穿行。
　　遥远的夜空里群星弥漫，近处的街道人来人散，撒丁王国的首都依旧还是保持着最平凡的样子。
　　他抬起头看着黑色的幕布上闪耀着灯火，夜风让他感到一丝凉意。奇诡的感觉，还只是盛夏就似乎能看到零落的蝉蜕。
　　他闭上眼睛想要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境。
　　就如同六年前的夏天一般。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任性过了，刚入尤文的时候还是个青涩的少年，那时候他觉得非常自豪，那时候尤文是欧洲的王者，那时候黑白军团是欧洲之巅。
　　他站在圣阿尔卑球场上，绿色的草坪似乎也要比现在耀眼。是因为那时候看什么都带着金色吗？带着金光的奖杯，金色的记忆，金色的年华。
　　他有些茫然地站在街边的路灯下，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偶尔能听到几句讨论，「皮耶罗居然也要退役了，不是说要续一年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会莫名咀起一丝苦笑，眼中却甚至有一点点湿润。
　　居然也要退役了？续约一年？
　　他想，无论是欧洲之巅的尤文图斯，还是连欧联都打不上的尤文图斯，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他脑中有些发空，愣愣地站在路灯下，偶然会有多年的球迷停下来会看着他，确认了一会儿又径自摇头，「队副不可能这个时候来都灵啊」，然后继续自己的路。
　　跟尤文续约，如果可能的话……
　　他摇摇头，这不是梦，这是现实。这是无法改变的已经宣布了的事实。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摔下来被打碎。
　　是曾经那年少的时候有过的梦想吗？是昔年那小将心中的希望吗？
　　不，如果还是那些东西的话，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碎裂成了粉末，再也拼不起来。

　　阿莱西奥-塔奇纳迪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是的，从六年前他就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却不想去改变。
　　对这身黑白两色的球衣，他无法真正恨起来。
　　尤文之子，这虚假的词语，却深深地扎入了血脉之内灵魂之中，为了这虚伪得可笑的话，他决定奉献出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
　　然后他想起了那张传说中的空白合同，阿历克斯是有可能签那种玩意的，他有些痛苦地想着。
　　他试图联系那个现在还是尤文图斯队长的人——即便他已经要在下个赛季永远地离开新建的圣阿尔卑。
　　总会翻过新的一页的，然后所有的一切被尘封在历史中。
　　他想，现在的尤文图斯，是一个全新的尤文了。
　　夏天的晚上也有些冷，他的手颤抖着，拨不出电话。
　　从前那个在赛场上敢于横冲直撞敢怒吼敢抗议裁判的浴血的阿莱西奥-塔奇纳迪去了哪里，他自嘲地问自己。

　　「阿历克斯。」他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在离开之后，他很少这样缓慢而清晰地念出这个词。「真的不续约了吗。」
　　冷风吹起了他的衣角，斜眼看去，黑白色的球衣若隐若现。
　　果然还是穿着这件衣服来了都灵，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
　　「没有欧战，尤文说，不续约了。」电话那一头却显得非常平静，听不出一丝应有的波澜。
　　甚至，没有一丝真正的感情，他仿佛在叙述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阿历克斯。」他最终还是开口，「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他想起来那时候尤文的队长是沉静的，队副是火爆的。但是那一切好像都无法再回来。
　　对方呆了一呆，没有回答，反而是转移了话题。「过两天来都灵看看吧，阿莱西奥。」
　　他木然地站在冷风中，嗯了一声，听着身边隐隐约约传来有人在外放的《尤文，爱的故事》。
　　这个夏天跟六年前一样冷，他想。
　　六年前他对皮耶罗说，我会回来的，然后这个回来是无期——2007年在尤文短暂的9天，他选择遗忘掉。
　　续约的合同，从来都是一本无期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