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金叶》anan

5、第 5 章

　　那天以后，苏叶开始继续相亲。父母介绍的，朋友介绍的，来者不拒。基本上她每个周末都是在外面相亲相过的。遇到谈得来的，吃过饭看场电影再回家也是常有的，遇到不合眼缘大家都没话说的，吃过饭礼貌再见的也不少。从商人到公务员，从武警到飞行员，各行各业高矮胖瘦都有，这样连续过了几个月，相过的人也有十几二十个了，也许是相亲相得熟练了，苏叶见到男人腼腆害羞的性子也渐渐有了好转，现在见了陌生人也少了当初的不安和尴尬，通常也会主动打招呼找话说，其中也有条件不错让人心动的，但再没有遇到像傅玉致那样让她动心到几乎低到尘埃里去的。

　　董安修是个牙医，比苏叶大几岁，他大概1米75左右的个，微胖，站在苏叶旁边也不显矮小，眼睛不大，鼻梁挺直，嘴唇微厚，剪着小平头，带金边小眼睛。苏叶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吃饭的时候跟以往的相亲对象一样说说职业兴趣爱好之类的，一顿饭结束，苏叶也没打算跟他留联系方式，她对他的感觉就像开水一样，平淡得很。苏叶每次相亲都坚持自己回家，那天也一样，董安修陪她在就近的站台等车的时候说，“苏小姐，咱们以后再不会见了吧。”他又说，“因为不会再见，有些话我想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了。是这样的，我这人向来不太会说话，也比较直接，我虽然对你了解不多，但我挺喜欢你的，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但感觉跟感情一样，很多时候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最后给我一个机会呢。”

　　董安修说这番话的时候，苏叶脑子里想到的是几个月前在兰寿司，似乎也有一个人说过差不多的话，那人是她自己，对象是傅玉致，那时候的傅玉致听到她的告白时是什么心情呢，是不是跟她现在一样觉得无奈和同情呢。

　　后来，那天上车前，苏叶给了董安修她的手机号码，笑着对他说，“董先生，你挺好的，你要愿意，咱们以后常联络吧。”

　　再后来，两人开始常联络了。从第一次董安修打电话请苏叶听音乐会开始，到现在至少两天一个电话，每个周末的晚餐，以及苏叶再没有进行下去的相亲活动。苏叶想这应该算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但她好像心理上又从来没接受过这种关系。一直以来苏叶都是被动的一方，基本上她从来没主动给董安修打过电话，但每次董安修打电话来她都会接，他有什么安排她只要条件允许都不会拒绝，几个月下来，苏叶对董安修的感觉跟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的，淡淡的，水一样，但她却渐渐的习惯了，傅玉致那样的男人她以后不会再遇到了，遇到了她也承受不起，杨真月说得对，她这样的性格需要一个爱她多一点的男人，生活本该就是平淡的，爱情到了最后也一样。在这段时间里，因为中南的案子，她也常往那边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王小姐或医院的行政人员联系，第一次开会时见到的那群外科主任医生们她几乎很少见到了，只有一次，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在经过外科楼时在走廊尽头远远看到傅玉致，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打着黑领带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身后跟着五六个医生护士，穿过一路落地窗远远往这边走，严肃冷峻，他修长的身形和围绕在他身边透过玻璃道道穿梭的晨光，看得她有些恍惚，想起兰寿司那顿晚餐和现在，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那以后，有心或是无意，她再没见过他。

　　下午的时候董安修打电话来，说朋友临时给了两张桃花源记的话剧票，问苏叶要不要一起去看。苏叶有些抱歉的推了，晚上她已经答应跟父母出席一个饭局。董安修在电话那边笑着说不会是相亲饭局吧，她说不会，就是回国后还没来得及跟一些父母认识的长辈见面，今晚补上之类的。董安修一如既往的好脾气，说没关系那就周末见吧。说来苏叶有些心虚，到现在她都没带董安修见过父母，她跟董安修的关系除了杨新月，周围认识的没多少人知道，倒是董安修带她去见过他的几个朋友。苏妈隐隐知道她在外面有个男性朋友，但她也从来没正式承认过，每次都是一笔带过。昨晚上他们去看电影的时候接吻了，那是她跟前男友分手后，三年来第一次跟一个男人亲密接触，她本来有些抗拒，但想着三个月了才接吻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看完电影后董安修提出上他家去坐坐，那个意思她还是明白的，但她还远没准备好，所以礼貌拒绝了，她总觉得她跟董安修才还需要些时间。

　　出去吃饭前苏妈让她打扮好点，说她每次都是衬衫牛仔裤帆布鞋，看着像乡镇姑娘。她说乡镇姑娘怎么啦，质朴。偏苏妈死活不干，让她重新穿，她只得回去换了身中袖小西装，黑蕾丝裙子。她想着苏妈不会真是带着她去相亲吧，后来一想古板的苏爸也要去，可能性就不大了。

　　饭局在蜀锦，一家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外观低调平常，内里华丽非常的川菜馆。苏叶一家人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人等着了。苏叶原本以为人很多，结果包厢里只有一桌人，果然全都是跟苏爸苏妈一辈的老人，那里面总共三对夫妇，其中两对她认识，都是苏爸的老兄弟，苏妈的老姐妹，然后有人开始给他们介绍了，“苏哥，李姐，这位是傅哥，中南的前院长，这位是傅夫人。。。苏叶啊，这位是傅叔叔，辛阿姨。。。”那位傅叔叔两鬓斑白，五官犀利，看起来很是不怒自威，那位辛阿姨瓜子脸柳叶眉，声音轻柔，典型的大家闺秀，苏叶一路招呼后，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没想透，外面传来敲门声，然后服务员小姐领了个男人进来，苏叶一看到那个男人忽然间身体紧绷，大脑空白，那人不是傅玉致是谁。

　　傅玉致进来一面为迟来道歉，一面跟各位长辈问好。那边傅柏修对傅玉致介绍道，“这边是苏伯父，李伯母，这位是他们的千金苏小姐。” 傅玉致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淡定，“伯父伯母好，苏小姐好。”苏爸一贯老领导作派的跟傅玉致握手，苏妈眉开眼笑道：“傅哥辛姐你们好福气，小伙子一表人才啊。”轮到苏叶时，她垂着眼皮跟傅玉致握了握手，声音轻不可闻，“你好。”

　　人齐了，就坐，上菜。

　　苏父没退休前是检察院的检察长，跟傅柏修一样都是本市有些声望的人物，两人过去也在饭桌上碰到过，但都是一面之缘，没有深交。上次傅玉致跟苏叶相亲失败后，傅母变着法子问了他好几次苏家姑娘哪里不好了，他每次都是似是而非的说苏姑娘年纪还小，他这个老男人不想辣手摧花。傅母当初给他介绍前是把苏叶多方面打听过的，觉得人家条件不错，而且两家也门当户对，结果被傅玉致说拉到就拉到，认定是傅玉致对这事不上心草草敷衍她了事，所以这次说动老头子一起来这个饭局，一是跟苏家交个朋友，二是想顺便亲眼见见苏姑娘，再撮合撮合。今天见了苏叶，觉得这孩子虽不是顶漂亮，但样貌清秀，气质腼腆温顺，没有半点富裕人家孩子的坏脾气，将来她再调教调教，一定能把傅玉致服侍得百般周到。桌上男人们谈论着政府的政策地皮，女人们说着购物养生，两个小的隔了几个人低头吃菜不大吭声。

　　傅母对苏叶道：“苏叶，刚回来适应吗？看你那么瘦小，是不是中餐还不习惯啊？”

　　苏叶还没开口，苏妈就道：“她是工作压力大，跟饮食没关系，她以前在国外还不是大多时候吃中餐，全是自己做，苏叶别的不说，做菜还是挺在行的。”

　　苏叶喝汤差点没被呛到，她要做菜在行，猪都能在天上飞了。

　　傅母满意的点头，又叹道：“果然是女儿好，我儿子就不行，除了青菜汤，其它什么都不会，我几十岁的人了还得老搭公共汽车过去给他做饭，他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媳妇儿给我分担一下啊。”

　　傅玉致只能默默的吃，说他家里乱他没意见，说他不会做饭就像说鸭子不会游水一样离谱。

　　傅母看了眼傅玉致又继续道，“玉致虽然菜刀不行，但手术刀的功力还是不错的，去年刚升了主任医师，带领一个团队，做着对人生命负责的事，还是一个有责任心有上进心的孩子。”

　　苏妈接着道：“看得出来，小傅一看就是有担当的好男人，男人在外面打拼挣钱养家，女人在家经营带孩子是常理，话说回来，我跟老苏早想抱孙子了，苏叶也特别喜欢孩子。。。”

　　傅玉致在进包厢看到苏叶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今晚被骗到蜀锦的原因了。本来以为在当事人面前该多少隐晦顾忌些，谁知道两个妈妈开始自顾自越说越离谱，只差没把他和苏叶关到小黑屋放合欢散了，傅玉致思量着得找个借口先走。

　　那边苏叶心头也是此起彼伏，生怕傅玉致以为是她不甘心拉了父母出来撮合。苏叶食不知味的喝了几口汤，借口去洗手间打算先溜，刚走两步苏妈在后面道，“洗手间这屋里就有，你往哪儿去啊？”

　　苏叶心一横道：“妈，我突然有事得先走，”她又看了看那边聊得正欢的苏父和一众伯父们，低声道：“伯母们，实在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先失陪，你们慢慢吃，我改日一定回请赔罪。”

　　女人们有点诧异，苏妈气得脸都绿了又不好当场发作，傅母笑着道：“去吧去吧，年轻人谁没个急三岔五的，路上小心点啊。”

　　苏叶又连说几声道歉后便提了手袋走了。

　　苏叶刚出门，那边傅玉致还没来得及反应，傅母便道：“玉致啊，蜀锦里面的路绕来绕去的，你去送送小苏，别让她走岔了。”

　　傅母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傅玉致自然也明白，应了声就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