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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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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真月几天前接到苏叶的电话,要请一个星期的病假。苏叶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小女人的娇气,但工作时间,别说伤风感冒,就是上次胃溃疡发作也是咬着牙齿忍到下班去的医院。这次一来就是一个礼拜,语气里带着她一撒谎就能让人嗅出的,故作老练的轻松,再加上那个没有显示信息的奇怪电话,杨真月这样的老江湖自然知道那女人一定是出了什么猫腻,本来想她不说她也不问,结果昨天下午买了些花果去探病人,按了十几分钟的门铃也没人应门,手机接也不通,说是此号已空。杨真月觉得事情有些大条,急忙打电话到苏家,苏妈接的电话,说苏叶不是休假跟董安修去广州看仪器了吗,怎么会好端端的生起病来。两边一对牛头不对马嘴,打董安修手机也是关机,又找不到人,就急了起来,等到第二天还是一点音讯也没有,苏爸苏妈商量着要去公安局报失踪了,下午三点左右,杨真月收到一个苏叶的电话,说了十几二十分钟,套出那家伙在中南医院躺着,一收线杨真月就给那边着急的老两口打过去,很快一众人就坐在驶往中南医院的出租车上。
这时候苏叶正靠在301病房沙发上等傅玉致。一晃又是一个周末,一个礼拜过去,她今天要出院了。伤口恢复得很好,虽然还没拆线,虽然一不小心碰到会疼得钻心,但她实在受不了一天二十四小时躺在医院病床上,中南的广告案就要收尾了,关键时候她还是自己把关才放心,杨真月和苏爸苏妈那边的隐瞒撑不了多久,始终要有个交代,还有董安修,一个礼拜联系不上,从来没有的事,所以虽然傅玉致建议她至少留院两周,虽然她今天浑身酸疼有点不舒服,她还是坚持要现在出院。傅玉致倒也没勉强,好在他礼拜五下午有空,过来送她回家。
这个人很准时,说好三点半,一分不差的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白衬衣,脖子上黑领带半松,看起来有点疲倦。相处了几天,大多数时候傅玉致对苏叶的态度跟医生对病患一样,看似平易近人,其实还是亲疏有别,跟以前一样,没有多大变化。但苏叶还是有点长进的,至少她现在可以语调正常的对着他说话了,“你还好吗?今天下午不是不忙么?”
傅玉致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道:“有个病人临时出了点问题。”
“现在没事了吧。”
“嗯,没事。” 傅玉致看着苏叶,“你好像没什么东西要收拾。”
“啊,”苏叶苦笑,“都被抢光了。”
这时候有清洁阿姨推着小车进来,傅玉致道:“这位阿姨,301好像是今天才退的房?”
阿姨不认识傅玉致,一边开始整理床铺一边道:“先生,这里是中南医院,病房紧俏,301退房时间中午12点,下午6点就有新病人进住,我再不打扫就来不及了。”
傅玉致只好对苏叶道,“咱们走吧。”走到门口,傅玉致又看苏叶那身条纹病号服,苏叶耸肩,这时候她哪来的衣服换啊,回去再说吧。
俩人一路慢慢走到医院楼下,外面阳光明媚,四周绿林茵茵,颇有点鸟语花香的味道,让人心情大好。出了中南医院大门,傅玉致叫了辆的士,掺着苏叶都要上车了,苏叶忽然看着傅玉致,神情沮丧道:“我。。。没有家里的钥匙。”
傅玉致头一低,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跟她一样白目,这么明显的事情现在才发现,“伯父阿姨那边呢?”
“我妈这时候还在学校,我爸或许在家,得打电话过去问问。”
俩人又倒回来,苏叶拨家里电话,半天没人接,显然傅爸不在家,又拨傅妈学校电话分机,也没人接。
“手机呢?”
苏叶可怜兮兮的看着傅玉致,“他俩都不用。”
傅玉致扶额,医院大门外车来车往,苏叶一身宽大的病号服在空荡荡的飘动,在阳光下略显刺眼。傅玉致打手势又叫停一辆的士,苏叶道:“上哪儿?” 傅玉致小心扶她坐进后座,“我宿舍。”
两人上了车,这边前脚走,后面又来一辆停下,车里下来急急忙忙的苏妈苏爸往医院奔去。
苏叶记得她跟傅玉致相亲的时候,傅玉致提过他住职工宿舍,当时苏叶脑海里呈现的,是那种一排排的,外面墙壁斑驳,里面堆满行军床的大通铺,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现在发现他口中的职工宿舍跟她的想象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电梯在九层停下,两人出来,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空荡荡的,整个九层只有两户,9a和9b。傅玉致在9a,走到门口,他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动作慢了下来,神态里难得的带着丝腼腆:“我家平时没人来,比较乱,你别介意。”
苏叶看他垂着眼皮睫毛微闪的摸样,脑子里跳出句话来,“所有的男人都是孩子。只要你了解了这一点,你便了解了男人的一切。”
她浅笑:“我家也一样,习惯了。”据说医生多少都有点洁癖,董安修也是,再乱也乱不到哪儿去。
然后两人进门,在玄关换鞋。旁边墙上有面黑框镜子,苏叶往镜子里一照,素颜得不能再素颜,皮肤白得石灰一样,她趁傅玉致先进去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转角进来,她一边看着在漫天混乱中手脚无比迅速的傅玉致,一边忍不住的张口结舌。为了表现自己还是见过世面的,苏叶愣了两秒钟就在傅玉致刚清理出来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她装模作样的随手拿了本地上的杂志慢慢翻起来。心潮澎湃啊,知音啊,这么多年,总算碰到一个比她还表里不一,比她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己收拾得惊天地泣鬼神,家里全是衣山袜山垃圾山的好同志。
像按了快进键一样,傅玉致的身影满屋满角落以秒速的飘,很快屋里有下脚的地方了,傅玉致衬衣领带的站在苏叶面前,额角汗奔,一本正经道:“见笑了。”
苏叶手里捧着拿倒的杂志,也一本正经的摇头:“还好还好,挺干净的。”
傅玉致再次领教苏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心头好笑,一边还是挂心小薛下午突然而至的高烧,就对苏叶道:“你先在我家休息会儿,我有个病人不太放心,待会儿得再过去看看,我会继续给伯父伯母电话,联系上了让他们来接你。”
“好的,我没事,你去忙。”苏叶说完,觉得身下一热。
傅玉致看她神色不对,“怎么了?”
“没事。”她完了。
“真的?”
“有。。。有点口渴。”她完了。
傅玉致去厨房倒水,苏叶在沙发上,突然天塌下来一样,如坐针毡。她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吧,没有之一,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为什么,为什么不是皮沙发!!!
傅玉致把热水放在桌上,盯着苏叶,眼神从疑惑变得锐利。
苏叶低着头,全身僵硬,她几乎快汗流浃背了。
傅玉致走近,手放在苏叶额头上,冷汗?苏叶脸色苍白,快哭了,“你不是要去医院吗?快去把?我没事啦。”
傅玉致回头去拿器械箱了。
下面又是一阵热,苏叶心一横,自己反正也要丢脸丢死了,何必拖累无辜的沙发呢。她起身东张西望,找了个客厅墙角靠着。
傅玉致回来,一眼看到白沙发上刺眼的血迹,然后看到缩在墙角的苏叶,他的第一判断是腰伤开裂,沉稳道:“过来我看看”,然后一边掏出手机拨411。
苏叶赶紧说:“你打给谁?”
“411.”
苏叶赶紧过去,神力大发的夺过傅玉致的手机,“我没事,我。。。生理期来了。”
傅玉致一愣,然后听到自己还在滴汗的额角青筋断裂的声音。然后他叹口气,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往厨房去了,厨房里一阵微波炉的声音,几分钟后傅玉致端着热奶面包出来,又放了几粒药在桌上,叮嘱说,“仁苏罗红霉素伤胃,面包牛奶吃完十分钟后再吃。”说完,他又拿了钥匙出门。
苏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声音蚊子一样,“你上哪儿?”
傅玉致咳了声,“我是男人,家里没有习惯储备女性用品。”
傅玉致刚出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荧幕上显示得很清楚,傅柏修。如果没记错,傅玉致的爸爸。
苏叶没敢接,谁知道过了几分钟,手机又开始震动,接着就停不了似的一直闪。苏叶担心傅柏修有急事,终于战战兢兢的接了电话,刚按键电话那边就传来洪亮的吼声,“傅玉致!你现在哪里?”
苏叶吸口气,“傅伯父,我是苏叶,傅玉致出去买东西了,马上回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接下来傅柏修的声音低了不少,“苏叶啊,你们在哪儿?”
“我在傅玉致的医院宿舍。”
“好,回头见。”然后电话就挂了。
听傅柏修口气是要过来的意思,苏叶一身狼狈,根本不敢见人,又开始着急,只盼着傅玉致赶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