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竹溪有风

4、事不过三

　　凤清音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她也会为了一个人的夜晚而黯然神伤。她一直以为自己还算是坚强的。

　　但是不可否认，她也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候。在看到宝宝难过的样子时，在一个人为了宝宝担心的时候。这个时侯，她真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在自己身边，抱住自己，给自己依靠。

　　她拿起手机，在黑暗中拨通江汉的号码。

　　铃声嘟嘟地响了一阵，江汉睡眼惺忪地接通，带着浓厚鼻音。

　　“又是谁？”他说，很明显尚未完全清醒。

　　凤清音尚未来得及说话，他带着些许的怒气说：“不管是谁，都别来烦我。再来打扰，当心我不客气。”

　　张了张嘴，刚刚发出一个音，他啪地挂断了电话。

　　凤清音看着手机，僵硬在那里。她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再度打通他的号码。

　　接通之后，她刻意变了声调，暗哑低沉地叫：“江汉，我需要你的帮助。”

　　江汉暴躁不耐烦地压低了声音吼：“到底是谁？！”

　　“你知道的。”凤清音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可理喻，和那些为了爱情失去理智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我现在遇到麻烦了，你必须得帮我。”她说。

　　江汉居然沉默下来，过一会，他的声音变得柔软：“我无能为力。我有妻子女儿，并没有多少力量到别人身上去。”

　　听到这句话，联想到背后的含义，凤清音的心忽然凉了那么一刹那。

　　她默然挂了电话，撑着头想，自己一时兴起开通的隐藏号码功能在这种时候还真是额外有作用。

　　最后她还是没有给江汉打第三次电话。

　　半夜的时候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等到天将亮的时候，变成了倾盆大雨。

　　小桂很早就过来了，劝凤清音回去休息一下：“这边我守着就好了，太太。家里的事情可以缓一缓的。”她将还在滴水的雨伞交到凤清音手里。

　　几乎一夜未眠的凤清音疲惫地微笑，说一声好。

　　走出医院走到街上的时候，雨下得更大。天地之间雨丝连成一片，当真像极了“瓢泼大雨”这种形容。

　　风吹过 ，裤脚湿了一片。凤清音撑着伞准备走出去等车。

　　“这位……”有个男声在身边说。

　　凤清音侧脸，看到一个苦笑的男人，尽管头发衣服被雨淋湿了一些，形象颇为狼藉，周身的气度依然让人如沐春风。此刻他正穿着绝对是量身定做的西服，温和地站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对凤清音点头：“这位女士，能够让我借用一下你的伞吗？”他摸摸鼻子：“我的车被堵在大路上开不过来。”

　　这条小路的入口被医院用几个水泥墩隔开，只允许行人走进走出。

　　雨下得确实很大，凤清音也不介意帮别人一把，当下举了举伞：“可以。”她往前走两步，男人从屋檐下跳出来，躲到她的伞下去。

　　凤清音发现男人身材很高大，肩膀宽厚，如果是情人，绝对会让人有十足的安全感。

　　雨声中鼻尖有海洋的气味，凤清音不动声色瞟他一眼，揣度他会是什么身份，居然在这样一个早晨，出现在医院的后门。

　　男人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开口：“能够让我打伞吗？”他缩着头的样子颇为可笑，凤清音忍住笑，将伞递到他手中。

　　男人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多谢。”

　　一旦放松下来，凤清音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十足的绅士风度。

　　尽管伞够大，他依旧很小心地注意不让雨淋到她身上去。

　　“我叫尤靖南。”他忽然说，“今天多谢你了。否则我不知道要在那里站多久。”

　　凤清音微笑着说没关系，在对方的一再追问下说了自己的姓名。

　　“那么，如果方便，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吗？作为借伞的回报。”他说。

　　凤清音正待拒绝，他又说：“这个时侯，大概不是那么方便打车。”

　　是了，早高峰。凤清音苦笑：“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方十分客气地表示这是自己的荣幸。

　　一到大路上，就有一辆黑色卡宴悄无声息靠过来。车里的人摇下车窗，眼底闪过好奇的光：“尤……先生。”

　　尤靖南打开车门让凤清音坐进后座，自己坐进了前排。

　　一边抽纸擦着滴水的头发，他一边再次对凤清音说谢谢，转脸吩咐司机送她一程。

　　“凤女士去哪里？”

　　说了地址，凤清音看着窗外大雨滂沱。

　　“凤女士家里有人生病了吗？”尤靖南说。

　　凤清音不想回答，但是对着对方诚恳的双眼，有些无法拒绝。

　　“我女儿。”她简单地说，迎上他诧异的表情。

　　“凤小姐的样子，完全不像已经结婚生育的。”这话如果是别人来说，难免会显得轻薄 ，但是由他说出来，就只剩下诚挚。

　　凤清音勉强微笑一些，道谢。

　　身为女人，听到赞美，她还是很高兴的。

　　似乎看出了她不想说话，对方再次道谢之后没有再说话。

　　一路沉默。

　　车辆到达地方的时候，雨居然停了。天空尽管依然阴霾，清新的空气却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凤清音道谢，尤靖南忽然叫住她：“凤小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信心，总会过去的。”

　　凤清音摸摸自己的脸，自己脸上的愁容已经那么明显了吗？

　　礼貌说谢谢，各自离开。

　　.

　　凤清音回到家的时候江汉正好打了电话过来，被江敏接到。看见凤清音推门而入，江敏将电话放到一旁，让她过来接。

　　江汉问她去哪里了，言语中颇有不耐。

　　凤清音撑着头，困倦欲睡：“宝宝生病了，昨晚我在医院。”

　　“怎么不告诉我？！”江汉大吃一惊，“宝宝怎么样了？”

　　凤清音疲倦地笑：“暂时没事了。就算我告诉你又怎么样，难道你能回来不成？”

　　江汉不做声。

　　“好了，我守了一夜，累死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我去休息一下。”

　　江汉嗫嗫地关心了两句，挂断电话。

　　江敏小心地过来问宝宝的状况，状似不经意地说起罗克到现在还不给她打电话，她一点不原谅他。

　　“他会想清楚的。”凤清音随口安慰两句，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头痛欲裂，她强撑着打通了罗克的电话。

　　罗克依旧很客气，但是在凤清音说起江敏的时候，沉默片刻，坚定地说：“我不会向她低头的。嫂子——我还叫你一声嫂子——我和她结婚这么多年，无理取闹的一直都是她。我一直让，但是现在我不想退了。我又不是犯贱，何必一直把自己的一颗心捧过去任由她一次次摔在地上。”

　　罗克似乎在电话那头苦笑：“这次她冤枉我出轨，我真的无法忍受了，已经到临界点了。嫂子，你也不用多劝我。我这个人认死理，决定了的事，不会再变。”

　　凤清音张张嘴，勉强道：“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吗？小敏今天说起你的时候，也不是不后悔的。”

　　“是吗？与我无关了。”罗克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冷酷，“麻烦你转告她一声，什么时候过来我和她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她一直觉得我没出息还没法给她自由，现在她如愿了。”

　　凤清音不好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没有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没过多久江敏的声音就在一旁高分贝地响起来：“嫂子，有人找。”

　　凤清音从一片浑噩中挣扎着醒过来，道了一声谢，看着江敏一阵风似地出门去了。留下客厅里一身红衣的张影。

　　张影倒是很客气：“凤女士，恕我冒昧上门，打扰了。”

　　凤清音脸色苍白地在她对面坐下来，靠在沙发里：“张小姐，抱歉我状态不佳，暂时没有心情接待客人。”

　　张影一双美目看着她，满是怜惜：“凤女士因为我的上门而受到了伤害吗？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我依旧觉得，江汉并非良配。凤女士如果可以，还是尽早脱身为妙。”

　　凤清音冷笑：“让位给你？”

　　“不……”张影摇头，沉吟片刻，她说：“事实上，我曾经对凤女士所说的，都是事实，我并没有和江汉白头偕老的意思。我只不过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名分而已。”

　　她低下头，难得地显出一丝惆怅：“我这个人并不适合做别人的妻子，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不会一定要嫁人。但是，不嫁人，老了之后文件和金钱都不会喊我一声妈妈，所以……”

　　凤清音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她的思维。只不过打断别人的话并非美德，所以她也不说话，只是任由张影说下去。

　　“家里面的压力也比较大，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断了他们的念想。”

　　张影抬起头：“凤女士，我依旧是那个提议，一百万，我买江汉一年的时间。”

　　凤清音缓慢但坚决地摇头，声音沙哑，但是决心满满：“不，我拒绝。”

　　“为什么？是我提出的筹码不够吗？如果你觉得你受到的伤害太大，我们还可以继续商量。”

　　凤清音好气又好笑：“张小姐，感情并非简单可以处理的东西，我不答应，和你提出的价码无关。”

　　她看着张影样子，暗自头疼张影的家人是怎么培养出她这样一朵奇葩的。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江汉，绝对是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他，和任何的外物都没有关系。”凤清音说。

　　张影张张嘴，垂下眼帘：“抱歉，凤女士，是我看轻你了。”

　　凤清音看着她的样子，一时兴起，问：“张小姐，恕我直言。凭你的条件，就算你只想给孩子一个名分，也能够找到许多愿意的男人，何必盯着江汉不放。在我看来，他实在是配不上你。”微笑一下，她补充：“无论是身份，地位，甚至是那张脸。”

　　张影手指绞着挎包的袋子，眼神悠远：“因为，江汉最合适。”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文真正一条道走到黑的反角只有一个
而且，尚未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