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日记》小米猪

4、重生

　　“宁馨，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要面对现实……”

　　宁馨看着柯宇的眼睛，她在想他是以什么心态面对她的呢？他是想着什么才能说出这句话的呢，“现实？什么是现实呢？柯宇！你告诉我吧！”

　　“现实是你不能生孩子了，而我不能没有孩子。而且，我也不爱你了……”

　　“……这就是你说的现实？”手指脱力松开柯宇的衣服，她笑了，“你说的对，这就是现实！我不能生孩子，我活该啊！你不爱我了，哈哈，不爱我了，好一句不爱我了，柯宇你真该照照镜子看一下自己的表情，和说爱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瞎了眼了呵呵……柯宇!现在，你和这个女人要把我赶走了，这才是我的现实。十年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因果的循环，风风雨雨，我的青春，我的付出，我现在悲惨的样子，都是为了偿还当年种下的孽障……我不恨……我不怨……”

　　“可是啊……柯宇——”宁馨扶着门框，背对着柯宇，她死寂的双眼看着黑色的楼道，幽幽的灵魂之火在笑，“柯宇，你不要以为你就能这么过一辈子，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也会遭报应的……到时候……我在地狱等你……在地狱等你……”

　　宁馨跌跌撞撞的冲出大楼，游荡在热闹的大街上，她就向一个幽灵一样，冷眼看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刺耳的嬉笑声，仿佛天外的神曲，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盎然，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为什么呢？宁馨停在人群中，在她的对面有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孩子，孩子把冰糖葫芦吃得满嘴都是，男人抱着孩子说了些什么，小孩不高兴的嘟起嘴，女人拿着纸巾擦干净小孩嘴巴，又在小孩的脸上印下一个响吻，小孩立刻又高兴起来……幸福的三口之家从宁馨身边走过，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宁馨突然伸出手拉着挨着她的女人，“哎，你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吗？他才八个月大，还没有出生，可是不见了……”

　　女人被吓了一跳，挣开手，抓住身边男人的手快步走了。

　　“喂——”宁馨执着的追了出来，焦急的浓浓的哀求着,“你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吗！他不见了，还没出生就不见了……”

　　“疯子。”男人重重推开了宁馨。

　　“我不是疯子，我只是在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宁馨哀求的望着男人，他一脸戒备的看着她，宁馨摒弃周围的窃窃私语，笑着说：“那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男人没有回答她，他抱着他的孩子，牵着他的爱人走了……宁馨看着越走越远的一家人，再也没有力气追上去，转过头，睫毛挂着泪嫣然一笑，“请问——”

　　刚刚还挤在旁边的人群，一瞬间都空了，人们像是怕沾染什么麻烦一样，飞快的从她的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宁馨站在中央，络绎不绝的人群从她身边走过，前后左右好多人好多人……可是她一个都不认识。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世界。

　　“这就是一无所有吗？”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还没有响起，就被掩埋了。亲人、爱人、朋友……都没有了。

　　宏伟的嘉华大桥下是滚滚的江水。密密麻麻的细雨没有尽头，周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宁馨就着昏暗的路灯，对着冰冷反光的铁片眠了眠苍白的唇，她拢了拢头发，又用袖子擦了擦脸——脏乱的疯女人终于恢复了许些的干净。高跟鞋被扔在了黑色的马路上，宁馨利落的攀上桥沿的栏杆，背对着河水，抓着铁柱的手慢慢的松开，身体向后一倒，很慢很慢，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强烈的风吹起了她的裙子和头发，舒展开的身体掉入了涛涛江水中，在被水淹没的时候，宁馨又笑了——她看见了雨，满天的细雨，从天而降下。

　　其实宁馨是个近视眼，有多少度她不知道，但是距离她不到十米远的人，她是看不清长像的。宁馨喜欢下雨天，最喜欢的是风吹得树弯了腰，雨打得泥土飞溅的狂风暴雨。每每有人提起春雨的时候，宁馨总是说她最讨厌那种缠缠绵绵的细雨，像一张网，让人透不过气来……其实宁馨最喜欢的就是细雨，那温柔的渗透人心的滋润，就算受了再大的伤，都会在一场细雨过后，雨过天晴，彩虹挂天……可是宁馨看不见，那纤细的如牛毛的一样的雨，就算她使劲眯着眼睛也不看见，宁馨拒绝戴上眼睛，她认为那样看雨，就失去了雨的颜色，感受不到雨的温暖。宁馨对雨的执着，就像她对实事一样，好的坏的，她都希望看到的是真实的，没有经过任何的润色——黑白，没有彩色。可现实怎么会没有彩色呢，遍地的彩色，就是少了黑白二色，没有戴眼睛的宁馨怎么能用一双近视眼看得清呢。

　　宁馨笑了！她睁着眼睛，她依然看不到细雨，可是她感受到了，感觉到那绵绵的不渐断的雨丝，飞进她的眼睛里，凉凉的细雨飞进她的眼睛里，然后化着滚烫的泪流出，然后新的细雨又飞进眼睛里，滚烫的泪又流出……无数次的循环，直到她被混浊的河水吞噬。

　　“对不起啊！”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宁馨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三十岁却像四十岁的女人，她的头发干枯得像冬天的野草，苍白粗糙的肌肤，她眼角的鱼尾纹……那个女人，以前是多么的美丽啊！眉如柳叶、眼若秋水、嘴唇比那四月的樱桃还要美丽，那个时候女人从街上走过，回头率就像电影名星一样，她的家世很好，父母都是市里的实权人物，独身女的她从小是在蜜糖里长大的，她没吃过苦，也不觉得自己会吃苦，她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遇到柯宇的时候，更是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幸福的女人了。

　　什么也没有的柯宇和女人结婚了，然后他什么都有了，女人父母的帮助让柯宇的事业快速的发展起来，短短几年的成就比别人努力一辈子还要得到的多，可是柯宇不甘心，他的野心不满足这些，他满着女人的父母干了一些事，然后被人揭发了，女人的父母承担了责任，被双轨了！柯宇和女人找了很多人，最后人被放出来了，但是撤职了，女人安心了，柯宇却难受了，以前仗着有岳父岳母伸腰，行事便宜，现在别人都躲他，怕和他交往连累了自己——女人和女人的父母成了柯宇的负担，然后……也就在那个时候宁馨遇到了柯宇。

　　宁馨知道自己不是眼睛看不见，而是她的心瞎了，好多的东西迷住的她的眼睛，而她的心，却是自己关上的。

　　“对不起啊！杨佳茹……欠你的……来世还你啊……”

　　“醒醒……醒醒……姐……姐……”口腔里还有河水的腥臭味，迷迷糊糊的宁馨听见了自己妹妹的声音，姐姐！这个称呼已经多少年没听过她叫了呢，能在生命的最后听见这声音，她是多么的幸福啊！纵然它是幻觉。宁馨记得小的时候妹妹最喜欢缠着自己了，有事没事就要‘姐姐姐姐’的叫着玩，可是上初中的时候，她就觉得太土了，于是拖长的姐——就有了，再然后她再也没有叫她了，‘喂’‘那个’的称呼对她都成了奢侈，除了无视就是谩骂……

　　“宁香你姐姐还没醒吗？”是妈妈的声音吗？宁馨眉毛动了一下。妈妈？抹着眼泪捶着自己心口自责的妈妈吗？

　　“真是的。火车还有二个小时就要开了……宁香，把冰箱的冰放在你姐的脸上……”

　　“爸爸！”宁馨像一条鱼一样蹦了起来。“爸爸爸爸……”睁开的眼睛就凝住了，一脸惊吓的穿着喜洋洋卡通连身裙的妹妹梁宁香。

　　“宁香，宁馨醒了？！我就说你姐最怕冷，听到冰就会吓醒。”梁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报纸，丝毫未动。

　　“大热天的把冰放在脸上，你也不怕女儿生病。”梁母给了梁父一个‘女儿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心疼’的眼神，走到宁馨卧室的门口，双手在围裙上擦着水渍，笑容温柔慈祥，“宁馨快点起来，妈妈煮了你最喜欢的绿豆汤。”

　　“妈妈，我也要喝。”宁香听了，拖着鞋嗒嗒的跑了出去，“我要喝很冰的哦！”

　　“吃多了冷的对胃不好。”梁父威严的声音窜进宁馨的耳朵里，“你看看你姐姐，什么时候吃过冰的了，你看你冰箱里堆成山的雪糕……”

　　“爸爸偏心。我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姐姐天高皇帝远，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吃冰？”宁香不服气的嘟着嘴。

　　“我就是知道。”梁父收起报纸，肯定的说。

　　爸……爸……宁馨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父亲，高大强壮的身体，端正坚毅的脸，稳健如山的步子，耳朵里全是回音：“愣着干什么，赶快起床，你妈把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等下我们不去送你，你自己打车去车站，都读大三了，还要父母送，别叫人笑话了……”

　　宁馨捂着胸口，用钝刀贴着肉割的痛，不是做梦！不是做梦！！！“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