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绚烂如花

3、第 3 章

　　他觉得“夜奔”这个词，用得贴切。
　　夜里他和李云乐收拾了包裹，偷了庄上的两匹马，摸到山下之后，便上马狂奔。
　　当然，这是前半夜的事。到了后半夜，李云乐困到不行，把他叫住，将自己的马交给他后，钻进他怀里呼呼大睡，临睡前还不忘吩咐他，快点赶路。于是乎到后半夜，真正在“夜奔”的人，就只剩他一个了……
　　跑了一夜，天色开始渐渐泛白，大道上也渐渐有了行人。他放慢了马速，拐进道旁的树林当中。
　　停下来倒不是因为他的体力不济，也不是因为他觉得庄里的人追不上他们了。只是他怀里睡了一个女人，身后牵着一匹空马的样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小姐？”行到隐蔽处，他轻轻唤了一声。
　　李云乐睡得正香，挪了挪脑袋，没应他。
　　一夜行马，他也有些累了。想了一会，他带她跃下马头，又从马上扯下一块披风，将她裹了，倚着树干，抱着她闭目养神。
　　太阳渐渐地升起来，将明亮和温暖撒到身边。时间慢移，不觉已近正午。
　　李勇睁开眼睛，看看窝在怀里不肯醒来的李云乐，“小姐？”
　　平时她唤他起床都是风风火火，直接掀了被子将他从床上揪起来。可哪日轮到他唤她起身，就着实让他犯难了。唤得轻了，怕叫她不醒。唤得重了，怕她醒来生气。不唤她，静静等她醒来，又会不受控制地望着她发呆……
　　他匆忙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转头去看天上的日头。
　　要不然……还是让她再睡一会？可是……天色越来越晚了，再耽搁，错过了宿头，恐怕今夜他又要“夜奔”了……
　　“小姐……”他叹口气，转过头来唤她。
　　有微微的风轻轻扶过，阳光从斑驳的树影里漏下来，光晕映在她长长的睫毛之上，随着她的呼吸，轻盈耀动。
　　他喜欢这么看着她，安静地，不受任何人的打扰。
　　他总是这么看着她，就在她的身边，看她大声地笑，看她伤心地哭，看她在视线里蹦蹦跳跳，看她调皮看她任性看她聒噪……也许从他第一眼看见她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决定，这辈子哪里也不去了，他要留在，她在地方。
　　云乐，李云乐。他在心里轻轻地唤。
　　扶上她的发，他突然想亲亲她。就一下，一下下。嗅嗅她发间的清香，点点她洁白如玉的额。这么想着，唇已经靠过去，很近了，几乎能听见她呼吸的声响。
　　她突然睁开了眼。
　　他猛然落进她的眸里，僵在当场。
　　“大勇，”她眯了眼，一把捏住他的双颊，压上来，鼻尖碰上他的，温热的气息粘上他的呼吸，“你是不是想占我的便宜？”
　　他慌了神，“我……我……没……”
　　“说谎！”她哼了一声，将他丢开，趾高气扬，“脸这么红还结巴，不是说谎是什么！”
　　他不说话了，红着脸将头垂下。
　　她伸个懒腰，看了看天色后，转过来看他，“我饿了，大勇。”
　　他听到，立刻起身，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她昨天的战利品，大大的一包，送到她眼前。
　　她扫了一眼，挑了袋糖炒栗子，坐在草地上吃。栗子都是剥好了的，昨晚他回去以后就把这袋糖炒栗子都处理过了。
　　他跟上，将满满的水袋放到她的手边。
　　她喝口水，问，“这里是哪？”
　　“不知道。”他说。自从十年前被带到无垢山庄，他就没有离开过那里。最远，就是陪她到山庄下面的几个镇子闲晃。
　　“笨！”她不满地骂了声，从怀里抽出一张地图，放在地上摊开了仔细研究。
　　“我们在这。”她玉手一指，点到地图上的某点，肯定地说。
　　他看也不看，点头附和。
　　只见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点来点去，一边点一边嘟囔，“我们在云州，往西是青州，再往南是并州……我们往西走的话，可以到青州的袭月门看静姐姐，路上正好经过同在云州的御剑山庄。御剑山庄的少庄主听说生得不错，武功也不差。上次我比武招亲没看见他来，这次正好去看看他什么模样，顺便问问他愿不愿意娶我……”
　　李云乐自顾自地说了一堆之后，突然转过来问李勇意见，“你觉得呢，大勇？”
　　李勇突然被点到，急忙回神，答，“很好，小姐。”
　　李云乐弯弯眼眸，“我也这么觉得，就这么决定了！”
　　她说完，提着炒栗子站起来。
　　李勇蹲下来，将地图收了，放进怀里。
　　“张嘴。”下意识地照办，却是李云乐将一颗炒栗子塞进了他的嘴里。抬眼正好对上她亮晶晶的眸，“栗子很甜，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笑了。

　　因为午后才出发，两人只走了半日。看看天黑，李云乐便带着李勇到附近的小镇投宿。
　　“抱歉了，两位客官，今天小店只剩一间空房了，要不两位到别家客栈看看？”掌柜的在听说两人需要两个房间后，为难地说。
　　李云乐不语，于是李勇接道，“小姐，我们走吧。”
　　李云乐却不动，转向掌柜问，“你们这有柴房吗？”
　　掌柜不明所以地点头，“自然是有的。”
　　“那就把房间给我，让他睡柴房便好。”李云乐出声道。
　　掌柜愣了一下。
　　李云乐蹙了眉，不高兴了，“怎么？我的小厮睡柴房不可以吗？”
　　“没……”掌柜急忙回神，出声解释，“我只是看这位公子不像下人……”他话到一半，急忙打住，“我这就叫小二带姑娘去房间。”
　　小二很快过来，赔着笑脸将李云乐带到了二楼的房间。
　　“柴房就在楼下，柜台后右转，厨房的旁边。公子需要我引路吗？”小二将李云乐送进房间后，朝李勇问道。
　　李勇向他点头致谢，“多谢小二哥，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那姑娘有什么吩咐叫我便是。”小二冲屋里的李云乐喊了喊，走了。
　　李云乐追上几步，看着小二的背影，失笑出声，“他好像不太高兴我让你睡柴房，”她转过来，对他笑，问，“我是不是亏待你了，大勇？”
　　李勇正色对她，认真道，“小姐从来不曾亏待过我。”
　　“说得也是。”李云乐点头赞同，而后想到什么，几个跨步坐到床上，嘻嘻笑着对他道，“这样吧，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今晚可以跟我一起睡。”
　　他怔怔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别过眼，“我不委屈。先退下了，小姐早点休息。”将她的东西放下，他匆匆地下去了。临出门又有些不放心，于是转回来，认真地对李云乐道，“小姐是大人了，该知男女授受不亲，刚才的话，切莫跟其他男人说。”
　　“知道——”李云乐拉长了音答他。
　　他看她一眼，终于提步出门，替她将房门关上。
　　“哪里有其他男人，笨！”李云乐冲关上的房门做个鬼脸，一头倒在床上。
　　呆呆地看了一阵床帐，她的面色却渐渐地沉重起来。
　　对不起，爹。我只是想把那件事弄清楚，否则真的没办法死心。如果……如果真的不可以，我就听话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