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
人生若只如初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句话开始铺天盖地地流行起来。杭小山有时会突然有种“听这话听到想吐”的感觉。
但是现在，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胸口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手上吊着似乎永远挂不完的点滴，脑海里却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被那颗子弹击穿的胸膛，隐隐作痛。
他抬手遮住眼睛，耳边响起那个人最后说的话。
杭小山，你说过不会背叛我的。
是啊，他说过。是在什么时候说的呢？
对了，好像是一个卧底被那个人发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开枪，然后笑着对杭小山说，我这个人吧，平生最恨被人背叛。小山，你会背叛我吗？
杭小山用了十分的力气，才忍住没去看一眼那倒在地上渐渐失去呼吸的人，那是比他早进警局两年的兄弟，他还记得他说办完这个案子，就不再做卧底了。
怀蒲，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听到他说这话，孟怀蒲满意地笑了。
杭小山一直以为自己会按照父亲的遗愿，成为一个好警察。什么是好警察？父亲说，打击犯罪，保护良善，绝不做愧对这身警服的事。杭小山立志做一个像父亲一样的好警察。
可他不知道，父亲在几十年的从警生涯中，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案犯，他一笑，就足以让人忘了自己在坚持什么。
他第一次见到孟怀蒲，准确地说，是见到孟怀蒲的照片，是在局长办公室里。局长指着电脑上那个笑得肆意的男人说，“这个人，叫孟怀蒲，万华集团的老板，实际上是本地□□上的老大。”局长不停地介绍着孟怀蒲的背景，以及省厅下达的要求彻底剿灭孟怀蒲为首的□□团体的命令，杭小山却对着照片里那人的笑，兀自出神。他想，为什么有着这样笑容的男人，会是我的敌人呢？
杭小山想不到的是，在他发呆的同时，局里高层也做出了决定，要派他到万华集团卧底，收集孟怀蒲的犯罪证据。
领导的决定总是没有错的，杭小山在警校成绩突出，又刚进局里没多久，是个生面孔，是做卧底最合适的人选。
这卧底一做，就是三年。
夜深人静的时候，杭小山会在脑中自嘲，警察也就做了两个月，做□□老大的手下倒做了三年。真是有够好笑的。
在他笑得两肩耸动的时候，身后那人会揽上来，抱着他，说，笑什么呢，傻瓜。
他翻过身来，反抱住那人的腰，回答道，没什么，怀蒲，我只是想起今天看的那个电视，那个卧底竟然会爱上他的任务对象，真是太好笑了。
是啊，太好笑了。他到底是在笑那部电视剧，还是笑自己。他也分不清楚。
这样想着，他就慢慢地沉睡过去。恍惚间，有人在他耳边轻语，小山，不要背叛我，不要背叛我……
他梦到那个人挑着眉说，怎么人事部给我找了个毛头小子？
他梦到那个人有些意外地说，毛头小子还蛮能干的嘛。
他梦到那个人笑得肆意张狂又笃定地说，小山，是不是喜欢我？
他梦到那个人脱了西装，穿着白衬衫陪他在路边摊上吃烤羊肉串。
他梦到那个人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说，小山，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他梦到那个人说，小山，不要背叛我。
他在梦中低声回应，怀蒲，我不会背叛你的。
那个卧底死了之后，警方还是时时掌握着万华集团背后交易的相关信息，娱乐会所十天半个月会有警察临检，码头的集装箱也时常遭到海关光临，和集团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几个官员也先后被纪委请去喝茶。孟怀蒲的眉头一日紧过一日。
杭小山端了一杯咖啡，放到孟怀蒲面前，“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他抬头看着他，“我再看会儿文件，你先去睡吧。”
“……好。”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天明。是周六。但公司还要开会。孟怀蒲在他脸上匆匆亲了一下，“你再睡会儿，晚点去公司好了。”
“嗯……”
听到大门被带上的声音，杭小山慢慢地起床。光着脚走到书房去。
地板真凉啊。
他到公司的时候，会议室上正云雾缭绕，组织里最高层的几个干部大眼瞪小眼。
那资格最老的一个冲着孟怀蒲发话，“老大，如果杭小山是警方的卧底，出卖我们兄弟，怎么办？！”
“他不是，也不会。”孟怀蒲淡淡地说，然后冲门口的杭小山点头，示意他进来。
“如果就是他呢？！”那人咄咄逼人。
会议室静默半晌，孟怀蒲站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打开透气。然后回过神来，看着杭小山，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他是出卖我们的人，我会亲手杀了他。”
他这样发话了，谁还有二话？
半个月之后的深夜，一艘货轮正缓缓靠近码头，待它停靠之后，工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将货轮上的货柜吊下来。
不远处，孟怀蒲噙着笑，伸出手和面前笑得热情的男人握了握，“蔡处长，这次多亏了你和郑关长，这批货才能顺利过关。等郑关长出差回来，我做东，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蔡处长把眼睛笑成一条线，“孟老板，靠你提携兄弟发财啊。”
就在一团和气之时，几十名海关缉私警察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老大，不好，走漏风声了！”手下立刻掩护着孟怀蒲撤离，不知道是谁先开了第一枪，瞬时，枪声响成一片。
孟怀蒲从来都是有风度的，连逃跑也没有一丝狼狈。但当他抬眼，瞥见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突然明白了狼狈是什么感觉。
在他发现书房设了密码的电脑被人破解闯进的时候，他就在赌。
结果他输了。
他吼，杭小山！你说过不会背叛我的！
然后一声枪响。
他说过，如果他是出卖他们的人，他会亲手杀了他。
所以子弹穿过了杭小山的胸膛。
他倒下去的时候，仿佛看见孟怀蒲被击中，踉跄着栽进了大海。
他想起孟怀蒲很喜欢的一首歌，叫做《练习》。
我已开始练习
开始慢慢着急
着急这世界没有你
已经和眼泪说好不哭泣
但倒数计时的爱该怎么继续
我天天练习
天天都会熟悉
在没有你的城市里
试着删除每个两人世界里
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一切美好和回忆
病床上的杭小山再次想起这首歌，被手遮住的眼里终于滑下一滴泪。
在他右胸膛里跳动着的心，痛到要死。
结局
本报讯 X月O日，某省海关正式对外宣布：近日成功破获了一起海上特大涉嫌走私案，涉案的“XO”号货船装载的36个货柜中装有涉嫌走私的奔驰、保时捷、宝马等高档汽车27辆，案值约人民币2000万元。该案为近年破获的涉嫌走私个案案值最大的案件。目前，此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