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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自在岭 ...

  •   自在岭还在一片宁静之中,晨风带着淡淡的雾气,在山间缭绕,越显得泉声滴翠,修竹生凉,竟俨然是个人间仙境了。宁致远策马走在最前面,梁节与他并肩而行。山间道路不宽,仅容二马并骑,傅行之与洛青萍紧随在后,周迅坠尾。五人谁也不说话,只闻马蹄声的的,在幽静之中传得极远。然而越是安静,反而越让人紧张。忽听山涧中一声唿哨划破静寂,随后四方呼应,松竹茂草之中人影晃动,只眨眼间,五人已在重重包围之中。只见四面人影不下数十人,均手执兵器,身穿绿色劲装,俨与草木一色,混在其中肉眼难辨。
      梁节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现在看到有人出现,反倒轻松了些,一提马缰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五联镖局长沙虎啸梁节,求见山主。”话音甫落,只听人群中有人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山主?”只见人丛中一人身高体宽,双手抱胸往群盗中一站格外显眼。他身上衣裳较群盗颜色略深,右襟下摆绣了一丛墨竹,枝干间错落九片竹叶。宁致远瞟了一眼,即拱手道:“原来是‘分金手’田武田当家,失敬。在下滇南威扬宁致远,专程拜山,有要事求见山主,还请田当家行个方便。”
      此人正是十二当家中排行第九的“分金手”田武,闻言不禁怔了一怔,道:“你小子怎知俺的姓名?”其实十二当家均以衣襟下摆所绣竹叶多少为记,宁致远虽与逍遥山庄素无来往,但久居滇南,岂会不知,笑而不答。却听另一人阴恻恻地道:“老九,你真是不开窍。”声音缥缈,犹如鬼魅。
      田武怒道:“你说什么,俺怎地不开窍!”那声音冷笑一声,却不说了。田武是个火爆性子,只恼得头上青筋暴起,跳脚道:“你说,你说!你这兔崽子倘说不出个究竟,俺扒了你的皮,叫你做个没皮鬼!”那人阴笑道:“你果然不开窍,亮着九片竹叶让人数,哪有认不出之理?”田武一怔,仍强词夺理道:“谁说的,看不到竹叶就猜不出是谁么?”突然转向梁节等人道:“你们可知这兔崽子是哪一个?”
      宁致远听田武称此人“没皮鬼”,心中已知大概,道:“可是‘白日无常’修文修当家?”田武大喜道:“怎样怎样,人家没看到竹叶,不照样猜出了你是谁?”只听那声音叹了口气,一人自人丛中走出。此人瘦如竹竿,往田武身边一站真是对比强烈,衣襟下摆的竹叶恰是十片,果是排行第十的“白日无常”修文。田武不悦道:“你兔崽子又叹什么气,老子说错了不成?”修文也不理他,向梁节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原来动的是你的镖。”田武一怔道:“怎么,七哥八哥劫了他的镖?”修文冷冷道:“你若有耳朵,刚才便该听见才是。”田武闻言,又恼得要跳脚,修文却转向梁节道:“逍遥山庄的规矩,上了山的东西概不发还,你们回去吧。”
      梁节捺着性子道:“此物关系到我镖局上下三十余人性命,还请二位行个方便。”田武正在跳脚,只听到最后一句,向修文道:“他要方便?这里可没茅厕。”修文久知他的粗莽性子,也不理他。周迅年轻气盛,听田武满口不着边际,早已气往上冲,此刻听他又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地来了这么一句,更是火不打一处来,冲口喝道:“你嘴里放干净些!”
      宁致远想拦阻已来不及,田武一怔,吊起了半边眉毛,斜一眼周迅道:“小白脸,你是说俺?”宁致远急忙连使眼色,周迅才硬生生压下了一口气。修文却阴阳怪气地道:“不说你,他说狗熊。”田武想了片刻才回过味来,怒道:“你骂俺是狗熊?”修文阴□□:“可不是我说的。”田武又呆了呆,突然大喝道:“小白脸,你说俺是狗熊!”双臂一展自地上举起一根枯木,劈面便向周迅掷了过去。别看他身躯胖大,动作却是十分迅捷,一根丈许长的朽木掷出来风声呼呼,甚是惊人。周迅急忙挥掌一迎,砰一声闷响,朽木斜斜飞出,周迅连人带马立不定脚,向后连退了两步,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十分难受。他绰号快剑,内功却非其所长,偏偏田武天生神力惊人,一拼之下,高下立判。田武一声大吼,双臂一振拔地而起,人犹未到,掌风已压下。宁致远心知周迅非其敌手,低喝一声:“闪开!”金背刀一横,挡了上去。只听当一声竟如金石相击,田武倒翻回原地,宁致远也连人带马退了一步。
      田武一招被震了回来,心中大是不服,大吼一声,又扑了上去。宁致远实不愿与他动手,但仓促之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又一横金背刀,再次硬接一招,当一声二人又是平分秋色,田武被震得飞起五尺多高,宁致远又退了一步。田武身在半空,双掌一翻,借着下冲之势,使尽了十二成力量,如泰山压顶般直扑下来。宁致远见来势惊人,也是提足了十二成功力,横刀一封。这一次声音震耳欲聋,只听一声长嘶,宁致远胯下骏马脊骨尽断,倒了下去;宁致远一个后翻,站起身来,仔细一看手中金刀,竟已微微弯曲,略显出一对掌印,不禁道:“好一个大力金刚手,果然名不虚传。”
      田武也被这一封挡了回去,脚下踉跄了两步,胸头气血翻涌。他天生力大无穷,在十二当家中虽只名列第九,但若单论内力,连排行第三的“玉面阎罗”莫春阳亦不及他。此时与宁致远硬拼三招平分秋色,大有棋逢对手之感,又听他夸奖自己,的是语出衷心,不由心中喜欢,道:“你也不差,俺以前还没打得这么过瘾呢!”修文阴恻恻地道:“既然过瘾,何不再打一场?”田武一瞪眼道:“你这白日见鬼的,叫俺上,你自己为什么不上!”修文冷笑道:“我来巡山,不是来打架的。”一句话噎得田武干瞪着眼。洛青萍却忽柔声道:“二位既然是巡山,就不该阻挡客人才是。我们专程拜山,还请二位代为通报一声。”
      洛青萍人长得秀美,说话柔和动听,田武不知不觉便随着点头,道:“正是,正是。喂,白日鬼,你走得快,去通报一声啊!”修文嘿声道:“老九,你真是眼里见不得个女人。”田武怒道:“难道我又说错了不成?”修文不理睬他,却向洛青萍瞪眼而视,半晌咧咧嘴,笑道:“小姑娘倒是挺会说话的,这人比话还好。可惜咱们大当家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不过小姑娘你要见大当家倒是不难。”
      梁节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棱角未平,只是顾全大局方一力隐忍。他与洛青萍相识已久,虽无婚姻之约,镖局里早已当他们是一对,此时听修文语带轻浮,再也忍耐不住,将马一提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向修当家领教一二了。”修文哈哈一笑,忽然将手一抖,一条绳子自袖中直射出来,尚未到眼前,已有一股腥臭之气迎面扑来。梁节五指连弹,三柄飞锥射了出去。修文的绳子尚在半空,飞锥已射到,只见那绳子仿佛蛇一般,飞锥一触,绳子倒翻而起,啪啪啪三响已将飞锥打落,但绳子也不能再进,修文只有将手一抖,又收了回去。
      这一下两人都知势均力敌,均不敢大意。正在相持之中,忽听山涧中啸声清越,一条人影自山坡上飞驰而下,只一转眼,已到身前。周迅一领手中剑,首先挡了上去,喝道:“什么人!”只说了三个字,却刺出了六剑。不料来人身形一晃,六剑全刺了空。洛青萍清叱一声,雁翎刀斜斜劈下。她绰号“柔刀”,刀法柔中带刚,似慢实快,与周迅刚捷迅猛的剑法恰是相得益彰,两人联手互补不足,威力顿长了一倍有余。不想刀光剑影之中,来人身形只略顿了一顿,当当两声,刀剑双双坠地,来人已穿越两人夹攻,直扑梁节与修文了。宁致远见周洛二人一招落败,心中大惊,金背刀凌空一旋,闪出三朵刀花,飞取来人上中下三路。来人轻笑道:“好刀法。‘无敌金刀’倒非浪得虚名。”话声中两人已换了三招。来人用的乃是一对判官笔,第一招逼宁致远回刀自救,第二招反击抢得先机,第三招上左笔将金背刀封出圈外,右笔一捺一拖,笔尖挑清冷渊,笔杆压曲池,笔尾刺虎口,竟是一笔点三穴。
      眼看宁致远不及回招挡架,来人笔尖一捺,忽然眼前一花,手上一紧,判官笔顿如铜浇铁铸一般动弹不得。他反应极速,左笔一挑,已挑中对方脉门,不料竟如挑在金铁之上,全无反应。他心中一惊,手指用力,已按下笔头上机关。这对判官笔内藏机巧,按动机关,笔杆四面弹出四条利刃,均淬剧毒。十数年来已不知有多少双手毁在这对判官笔上。只是这次对方却夷然不惧,反是自己虎口剧震,拿捏不住,只得撒手退了一步,兵器已到了人家手中。定睛一看,对方只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青男子,面上还带着微笑,道:“阁下可是排行十二当家之三的莫春阳莫公子?”只说了一句,梁节那边见宁致远遇险,一个分心,自己也落下风。傅行之反手一掷,判官笔劲射而出,其速不下弓弩,正正将修文的绳头卷住。修文手上一紧,急忙坐马沉桩,方不致将绳子脱手。饶是如此,还是被带了个踉跄。
      宁致远等人定睛一看,来人乃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秀士,同样一件墨绿衣裳穿在他身上,就平空多出三分风雅来;衣襟下摆一丛墨竹只有三片竹叶,于峭拔中带着肃杀;玉面朱唇,风流俊俏,只一对斜竖的浓眉,带着几分煞气。此人正是“玉面阎罗”莫春阳。再看周迅与洛青萍,双双脉门上多了一条红痕,不仅刀剑坠地,连腕脉也险被挑断。宁致远与梁节均是暗暗心惊,一个莫春阳武功已如此之高,那大庄主更不知如何了,这趟上自在岭,只怕是凶多吉少。
      殊不知他二人心惊,莫春阳更是心惊。他名列逍遥山庄十二当家之三,除上面的两位当家之外,自来少逢敌手,更遑论一招之内便被对手夺了兵器去;心中暗悚,表面却不动声色,道:“阁下好功夫,敢问尊姓大名?”傅行之抱拳道:“在下姓傅,草字行之。因敝友所保一趟红货在贵山遗失,此事关系敝友镖局上下三十余人性命,故专程拜山,求见大当家赐还货物。”
      莫春阳微微一笑,道:“敝山庄的规矩素来是有来无回的,以前要见大当家的人也多,但见不见得到,要看各人的缘份了。莫春阳这里是挡不住阁下,不过再往上走么—”一笑而止。傅行之亦微微一笑,道:“多谢三当家提醒,还请引见。”莫春阳略一点头,举步前行。田武修文二人一举手,林间众盗一声唿哨又隐没而去,刹时干干净净不见一人。
      行不几步,山道突转陡峭,只见一面石壁冲天而起,笔立如屏,石壁之上仅有一条羊肠小径。众人正仰头上望,忽然洛青萍的马一声长嘶,翻身便倒,幸而洛青萍反应迅速,飘身闪过一边,只见马腹上不知何时已爬上一条细如拇指的青色小蛇。洛青萍年轻女子,最怕蛇虫鼠蚁之类,惊呼一声;周迅剑光一闪,已将蛇斩为三段。此时又是几声马嘶,梁节与周迅的马也翻身跌倒。傅行之眼疾手快,一把从自家马腿上生生抓下一条小蛇。那蛇也真顽强,身子几被捏扁,仍回头反噬,一口咬在傅行之手背之上。洛青萍与梁节均大吃一惊,梁节急道:“我这里有解毒之药。”傅行之将死蛇抛出,笑道:“不妨。”梁节仍不放心,仔细一看傅行之手上,却连个牙印也无,不禁暗暗称奇。忽听洛青萍惊声呼叫,四面草丛颜色骤转浓翠,似乎还在蠕蠕而动,仔细看去竟是无数青蛇,也不知有几千几万条,将五人围在中央,再看莫春阳不知何时已踪影全无。
      洛青萍眼见四面这些凉冰冰滑腻腻的东西,只觉腿都软了,颤声道:“哪里来的这许多蛇!”宁致远皱眉道:“听说逍遥山庄四当家宋之章绰号‘蛇王’,有驱蛇之法,看来是他弄的玄虚。”仿佛在回应他一般,远处树林之中忽有悠悠几声箫音响起,音韵怪异,最前面几十条蛇登时尾摇身摆,飞游过来。周迅长剑一领,飕飕几声,已有九条蛇身首异处。梁节手指连弹,一蓬银针飞出,十几条蛇儿头尾皆被钉住,一时不死,还在挣扎。宁致远金背刀飞舞,碰上刀刃的蛇自然断为几截,便是被刀身带中的,也是非死即伤。只是箫音不断,蛇儿前仆后继,不断上前。洛青萍心中发毛,挥刀乱斩,一时失了章法,竟有一条蛇趁机游至身前,一蹿已缠在足踝之上,扬头欲噬。洛青萍慌了手脚,忽有一只手伸过来,双指一夹,已将蛇头夹断,滚落脚边,犹自吐舌露牙,十分狰狞。
      洛青萍惊魂稍定,定睛一望解围之人正是傅行之。只见他双眉紧蹙,凡扑来之蛇均是随手一夹,五指竟如剪刀一般,碰上便是断为两截。只是这些蛇儿不下万条,一眼望去遍地皆是,也不知几时才杀得完。周迅杀得手都酸了,梁节的暗器也渐不敷。宁致远急道:“傅老弟,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只听林中箫声更急,群蛇扑得更猛。这些蛇均是特别培养而成,毒性极烈,若被咬上一口而无解药,立时便会毙命。傅行之双眉一扬,道:“宁三哥,你们且支持一下。”突然一个翻身,头下脚上,双手支地,便向树林中奔去。只见他以手作脚,奔行极速,草地上群蛇均是昂首以待,张口便噬,有几条甚至爬至臂上,远远望去便似两只绿色袖子。但傅行之奔行之速丝毫不减。林中箫声忽然一变,群蛇均是一阵骚动,竟全向傅行之扑上,傅行之置之不理,径自没入林中。宁致远等人趁机大砍大杀,竟在身周清出了一块空地。未几箫声忽断,群蛇原地乱钻,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不再噬咬,但宁致远几人也不敢踏出圈外。片刻之后箫声又起,这次却换了音调,群蛇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只见傅行之与一人携手自林中走了出来。此人衣着与莫春阳三人相同,年纪在四十上下,面白如玉,三绺清须,只是一双眼睛却细长斜吊,恰似一对蛇眼;衣襟下摆所绣竹叶恰为四片。待两人走近方才看清,傅行之手正扣在此人脉门之上。
      傅行之直将此人拉至众人身前,方放开手,抱拳道:“宋四当家,多有得罪了。”宋之章哼了一声,道:“你好功夫。”手一指山壁间小径道:“上去罢。”双臂一振,人如大鸟,衣襟飘飘,又没入林中。傅行之也不拦他。洛青萍关心道:“你没受伤吧?”一看傅行之衣袖上多了数十个细小孔洞,肌肤却丝毫未损。周迅不禁叹服道:“傅大哥真是一双铁手。”
      傅行之笑了笑,仰望山壁道:“这里便是直通逍遥山庄的一线天梯了,果然险峭,难怪逍遥山庄固若金汤。”宁致远忧心忡忡地道:“这天梯之上想必亦有埋伏,人暗我明,又是如此险峻之处,不可不防。”梁节道:“三哥,小弟轻功尚可,不如由小弟打头,傅兄功力惊人,还是坠尾,以免他们又从后面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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